十秒之後，周朝先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麵，病懨懨的三少。

    三少姓秦，是山西晉中商會主事人的三兒子。

    主事人也可以稱之為大掌櫃，這一身份往往不是資曆很深的掌櫃兼任，而是股東。

    商會並非是一家獨享，而是一地商人組建的聯合體，小掌櫃一般是有小股東擔任，大掌櫃則是由最有名望，實力的人擔任。

    秦三少家世算不得顯赫，但這次受傷讓他享受了五星級的待遇，一群人上門噓寒問暖，將他轉到了這個每天都要花十塊大洋的洋醫院裏麵來。

    這讓秦三少有些忘乎所以，一顆心都掛在毛妹身上。

    “安娜小姐，我的好姐姐，您總算來了。我胸口痛，我想你想的心疼，您能不能幫我瞧瞧......”

    他的兒化音還未出口，便見兩個人高馬大的軍官聯袂而來，出現在他麵前。

    “怎麽，您還帶著別人啊？你們幹嘛的，趕緊出去。”

    秦三見狀，麵露惱色。

    “你就是秦三？”

    周朝先先聲奪人，板著一張臉直接拿人：“是的話就吱一聲，不是的話就閉嘴。”

    “小子，秦三是你們能叫的？是三爺！”秦三還未開口，旁邊的幫閑便扯著嗓子為秦三鼓勁。

    他是街溜子，沒啥眼力勁兒，就知道狐假虎威。秦三的威風他一清二楚，此刻道出隻等著秦三一開心，賞自己一兩塊大洋。

    可銀子還沒到手，他就被一腳踹飛。

    “嘿，你小子就是秦三？通縣來的？”周朝先瞅了瞅，見他唇紅齒白，不似好人，直接提溜起來。

    “這位先生，他是病人。”安娜落井下石：“左肩不能碰。”

    “知道了。”

    周朝先咧嘴一笑，饒有興致的高看了護士一眼，沒想到這也是一個蔫壞的。

    左肩不能碰，那就是其他地方隨便碰了？

    “起來。”

    他換了姿勢，直接將他從床上扒拉下來，也不管他是真痛還是假痛。

    “誒誒誒，大哥，咱們素不相識，用得著這樣嗎？”

    秦三疼得齜牙咧嘴，求饒道。

    “這才哪到哪兒，哥們是奉命來拿你的，待會老虎凳，辣椒水，電椅，輪番伺候，你就知道用不用的著了。”

    秦三本就疑神疑鬼，現在一聽周朝先的話，立馬屁滾尿流。

    宋子揚是什麽人物，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真要跟他作對，自己能討的著好?

    照他看，他要體麵就給他體麵，張作霖能黑到什麽地方去？軍閥都是一路貨色。

    隻是他是家族當中的小字輩，說的話沒人聽，隻能眼巴巴的裝病號，調戲小護士。

    男人好的無非是財權色，他不想苦哈哈的在塞外奔走，也沒辦法在北平城站穩腳跟，隻能流連八大胡同。

    可八大胡同裏麵好的貨色，也不是人人都能見到的。賣藝不賣身的多了，砸錢也未必能夠一親芳澤。

    何況大洋馬穿著護士服，也不比三寸金蓮，旗袍差到哪兒去。

    現在被周朝先提溜，他腦袋轟的一聲炸了，已經猜到商會跟皖係糾葛太深，會被直係奉係的大佬清算。

    少將旅長哪怕是皖係的，那也是牌麵，哪能說殺就殺。

    “軍爺從何而來，我可沒做什麽事兒啊，我也沒去過通縣。”他不打自招，心虛的緊。

    “沒去過？”周朝先聞言一笑，“那就好辦了，直接送到北平警察局，槍擊是大案，必須嚴查，揪出犯罪嫌疑人！”

    “嘶！”

    秦三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的強擠出來的笑容直接凝固。

    “我，我是通縣來的。”

    “噗通”

    周朝先鬆手，將他丟在地上，絲毫不懷疑一切都在自己掌握當中。

    “副官，你把安娜小姐跟這家夥請出去，我跟三爺好好聊聊。”

    許簡不明覺厲，下意識的敬禮，又是一腳，將擋路的街溜子踹了出去。

    但在麵對護士安娜的時候，他卻彬彬有禮。

    等房間清靜下來，周朝先才笑吟吟的將秦三從地上扶起來，按在床上道：“我是奉軍17師的參謀周朝先，我奉是奉軍副司令張景慧之令，調查商會跟皖係餘孽密謀造反一事，你有什麽想說的？”

    他從口袋裏麵掏出一包哈德門，遞過去一根。秦三如蒙大赦的趕緊將煙接過來，從床上拿起一盒火柴，顫顫巍巍的幫周朝先點燃後道：“小的什麽都不知道。”

    “你真要什麽都不知道的話，你現在已經死了。”

    周朝先神情一冷，掀開衣角，露出鏡麵匣子的盒子，掏出槍來。

    “熟悉吧？那天通縣南邊清一水的鏡麵匣子，我看到你了。”

    秦三汗毛直立，一時間分不清楚周朝先是真的看到自己，還是在詐自己。

    周朝先也不急，他吞雲吐霧，等了片刻才又說道：“我是保定畢業，在宋子揚的第二混成旅呆了一年多。廊坊之後宋子揚投降，走到通縣，士兵嘩變。北運河邊上石橋就是我帶人攔著的。”

    “此戰之後，副司令賞識我，先把我調到參謀部，帶三五個月就變成少校，當個營長，才好繼續提拔。”

    “這次我奉命而來，還想踩著人往上爬。三爺您是想我踩著您往上爬，還是踩著宋子揚往上爬？”

    “對了，你們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不過上麵要臉麵，需要台階。”

    “嘶......”

    僅憑這樣一番話， 秦三大腦再度宕機。周朝先的履曆光鮮到讓他詫異的地步，皖軍直軍都有關係，捏死自己還不跟玩似的。

    “北洋勢大，你不單單要為商會考慮，還要為你自己考慮。”

    周朝先意味深長的提醒，秦三隻是一個突破口，像他一樣的人很多。

    可周朝先是個土郎中，也不知道誰還能派上用場，就隻能找秦三。

    “我有什麽好處？”

    秦三猶豫片刻，還是理性戰勝幻想，堅定起來。

    死道友不死貧道。

    “我能帶你拜見副司令，能具體拿到什麽，看你的誠意。”

    “張司令？”

    “張副司令。”周朝先更正，在奉係隻有張作霖一個大帥，總司令。

    張景慧不管什麽時候，都隻能稱他為副司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