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到兵後的周朝先心裏仍舊不是滋味，莫斯科大街的槍聲是一個小時之前的事情了，可他仍舊不知道莫斯科大街到底發生了什麽。

    安娜出事了，還是門捷列夫？

    情感上講，他更希望是後者出事。但理智告訴他，門捷列夫能在滿洲裏呆上一年，輕易不會出事。

    “帶路，去莫斯科大街。”

    衝著一群被馴服的商會槍手，周朝先不緊不慢的發號司令。這些敢跟土匪硬碰硬的精銳根本不是正經軍隊的對手。

    這是民國，軍閥都是有殺人執照的，隻要把事情處理幹淨，殺個把人，就跟鬧著玩一樣。

    一人一番話，一把槍，他們就變成乖寶寶，沒人敢以身試法。

    沒轍，商人靠錢財拿捏他們，周朝先用命，手段殊途同歸，都讓他們沒有反抗的勇氣。

    莫斯科大街不遠，由著他們帶路，周朝先隻走了十五分鍾，就到了地方。

    “帶我去這個地址。”周朝先深深地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一去，十之八九會撲空。

    可他現在除了門捷列夫之外，也沒什麽籌碼了。

    高高的公寓樓在早上的冷風當中略顯破敗，幾片法國梧桐的葉子半黃半青，隨風落在地上。

    周朝先的皮靴踩在上麵，清脆的破碎聲被一行人匆匆的腳步聲壓過。

    “又來人了。”

    暗處，有人在暗中觀察。

    一個穿著破舊大衣的中年人目光如鷹，隨著周朝先挪動的步子，挪動目光。

    火柴劃過火柴盒，他將口中的半截哈德門點燃。

    這種來自北平的香煙除了便宜之外，沒什麽優點。在俄國的時候，他看都不會看上一眼這樣廉價的香煙。

    但在滿洲裏，這樣的香煙，他都要省著抽，一次次麻痹自己，好讓明天看起來，好像還有那麽一絲希望。

    他叫柯察金，是物理老師，在莫斯科國立大學任教，參加了二月革命，同情革命者，卻一路飄零到了遠東，連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好在門捷列夫知道什麽樣的人更有價值。

    除了一些高知識分子受他資助離開之外，還停留在滿洲裏，希望親人也出現在這邊境小城的白俄，都受過他的資助。

    現在門捷列夫已經離開莫斯科大街，受他恩惠的人，不少都留在這裏，幫他盯梢，等著敵人來襲。

    他們什麽都不用做，隻需要將看到的東西記錄下來，轉交給藏在黑暗當中的門捷列夫。

    另一邊，進入公寓樓的周朝先預見了這裏發生的一切，神色愈發陰沉。

    公寓完好無損，並無被衝擊的痕跡。外麵的街道卻又槍戰之後，遺留下來的彈殼。

    “周長官，這個應該是勃朗寧的子彈。”玩槍的商會槍手一眼就辨認出開槍的槍來曆。

    “除了散發勃朗寧的子彈之外，沒別的。”

    周朝先這下倒是心中稍微舒緩了一下：“附近有沒有目擊者，拿錢懸賞，能夠提供有效信息的人，我可以送他們離開滿洲裏，去魔都！”

    一旁的商會槍手連連點頭，轉身扯開嗓子，大喊起來。

    當然，他們用的是俄語，三次彈舌當中才會夾雜一次“老少爺們，幫幫忙之類的話。”

    “真的會有用嗎？”

    周朝先一陣無力，他發現自己做的事情越多，就越無法掌控時局。

    原本他以為用遠超這個時代的見識，就能改變四萬萬同胞的悲慘命運。

    現實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打他的連哭的時間都沒了。

    “長官，甭管有用沒用，您的法子都決勝於千裏之外。”

    “假話。”

    周朝先冷冷一瞥，這些話聽聽就得了，沒一句是真心話。

    “不過要小的說，您這麽有本事，完全可以直接緝拿門捷列夫，要求滿洲裏的巡警們徹查此事。”

    一個槍手出著餿主意的時候，眼裏麵滿是仰慕。

    他也相當兵，做人上人。

    “沒用。”周朝先擺擺手，巡警派不上用場，陰謀詭計也隻是小道。

    想要獲勝，就隻能玩堂堂正正的陽謀。

    “報告！小的們抓到一個形跡可疑的家夥。”

    就在周朝先無所事事的時候，一個消息讓他直接跳了起來。

    “人呢？趕緊把他給我帶進來，我好好審問審問。”

    周朝先驚喜若狂，找不找得到目擊證人，全靠運氣。

    運氣好的話，一秒找到。

    運氣不好，一輩子也找不到。

    反倒是這些形跡可疑的人，才是真正重要的人。

    柯南說過不止一次，行凶者會出現在案發現場。這個時候出現在公寓附近，被抓住的人即便不是凶手，也肯定知道一些內幕。

    “人帶來了。”

    商會槍手退後，將一個衣冠楚楚，穿者嶄新西裝“新派文人”人送到周朝先的麵前。

    “就他？”

    周朝先頓時哭笑不得，“我看你們抓錯人了，外麵那麽多白俄，隨便抓一個，都比他更像壞人。”

    那個文人也連聲求饒道：“我隻是路過，拜訪這棟公寓三樓李先生。結果看到諸位弟兄，便有些緊張。”

    眾人一聽，也有些傻眼。他們看此人獐頭鼠目，活像是壞人。

    難道我們看錯了？他們腹誹不已，卻不敢反駁周朝先。

    “誤會，都是誤會。”

    周朝先趕忙道歉：“他們也是怕這裏有壞人，才這麽警惕......”

    “我要是壞人，我現在就把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送給日本幹涉軍了。”那文人酸酸唧唧，老陰陽人了。

    “幹涉軍？”周朝先一怔，忙問道：“小弟我剛來滿洲裏，敢問幹涉軍是什麽？”

    “北麵的毛子內戰，日本人不是來了不少？這滿洲裏就有不少日本人，現在為首的姓宮本。”

    文人喋喋不休，壓根沒注意到周朝先的眼睛在放光。

    “宮本先生？那可得好好拜訪一下。”周朝先滿臉真誠：“我久仰大日本帝國，如果先生可以引薦的話，我一定回味大日本帝國效力。”

    “帝國？帝國個屁。小日本是什麽德行我還不清楚？那就是一幫王八蛋。”

    剛才還暗懟周朝先的文人立馬換了一副嘴臉，破口大罵起來。

    “慎言，謹言慎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