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裏麵請。”

    隨著一聲長長的吆喝，穿著短褂的夥計殷勤的將周朝先一行人迎了過去。

    雖過了飯點，東來順卻依舊熱鬧。

    南來北往的客人，在這不冷不熱的季節，也愛吃上一口熱乎的。

    “大三叉，黃瓜條，上腦，羊三樣，芝麻餅，有的都送上來。”

    還未落座，王星拱便一口氣點了個七七八八，都是大眾愛吃的。時蔬因人而異，羊蠍子現在喜歡的人不多，倒是管夠。

    一個夥計應了，很快便送來一口上頭小，下頭大的銅鍋。

    他身側的夥計則是將燒紅的木炭放在銅鍋裏麵，那手藝叫一個精細，半點碳灰都落不到鍋裏。

    周朝先倒是頭一遭來，他聽著“滋啦”的燙灼聲熱烈，看著“咕咚咕咚”的湯底煮沸後，冒出淡淡白霧，像極了土包子。

    “王教授，丁教授，請問二位願意來東北大學任教嗎？”周朝先邀請，心裏這個舒坦。

    “我學法的，你要是願意收，我就願意來。”王世傑首先表態。

    學法律的不比其他專業，隻要有本事，哪都能混一碗飯吃。

    “當然歡迎，不過王教授得去奉天大學，那裏更需要法學人才。東北大學現在以文理為主，主要培養理工科人才。”

    周朝先略作思考，還是決定把人才退給王永江。現在王永江權利大增，也有心培養一批法律人才，充實東四省各縣。

    王世傑點點頭，打趣道：“得，我們兄弟剛團聚沒幾天，就又被這小子拆散了。”

    “我可沒讓你們這對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分別，是你們為了中國，自願去教書育人的。”

    周朝先不肯承認，連連擺手。

    “我剛收到蔡校長的聘書，就這樣走的話，總歸不好。”丁西林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能來的話，當個客座教授，一兩個月來講一兩天的課也行。”周朝先也不強求，他知道蔡培元跟這個時候的京師大學堂對文人的吸引力有多強。

    “那成。”聽到這裏，丁西林就爽利多了。

    “不過你這客座教授可不能白當，既然入了夥，就多帶幾個同僚周末來承德上課。這課也不白上，一天課二十大洋如何？”

    “誒，這個好。要不了一天，全國都知道你們東北大學多金，來應聘的人肯定絡繹不絕。”

    “這你就說錯了。”周朝先舉著筷子，涮著羊肉：“東北大學加上奉天大學今年的財政補助才二十萬，以後數目變化也不大，比不上你們北大財大氣粗。”

    王星拱一聽瞬間傻眼，一年十萬經費的大學，他不隻是前所未見，更是聞所未聞：“不成，這錢太少，做不了事情。”

    “今年還有三個月。”周朝先過著芝麻醬，咬了一口羊肉，那叫一個鮮香。

    “明年可有十二個月。”王星拱摘下眼鏡，用手絹輕輕擦拭上麵薄薄的一層水霧。

    “那你就得跟王雪艇套套交情了，他去奉天大學，整天守著財神爺，不能為你要個十幾二十萬經費，那還算什麽親兄弟？”

    周朝先一臉正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第一年兩所大學花費不多，可隨著時間推移，招收的學生越多，花費也就越大。

    到時候依靠民間捐贈絕對無以為繼，還得靠王永江撥款才行。

    “雪艇賢弟，為了東北大學，你可得跟王廳長處好關係。”王星拱抿了口酒，溫潤的黃酒下肚，他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紅暈。

    .......

    傍晚，周朝先沒回軍營，而是去了王星拱在北平的家，百花胡同裏麵，一進一出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房子也少，裏外隻有四間。東西廂房兄妹二人一人一間，靠裏麵的內間被王星拱當做是書房，用來待客。靠近門口的屋子則長期空置，他們兄妹二人在京，倒是沒什麽親眷打擾，正好由著周朝先住上一宿。

    九月底的北平早晚已經寒氣逼人，成群的駱駝將西山，山西的煤一袋袋運到北平。駱駝脖子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提醒北平的老少爺們，冬天要到了。

    “朝先，你先坐下，小妹你去煮壺茶來。”王星拱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入內之後，說個不停。

    吃飯時如同小透明的王星月到了自己家裏麵，立馬變得大氣起來。

    她快步走向院子裏麵的小廚房，將暖壺拿出來，又捧了茶盤，茶杯，抓了瓜子花生。

    “周先生您先歇著，我哥哥進了書房，沒幾分鍾出不來。”

    “誰說的？”王星拱在房間裏麵嘟囔，嚷道：“我等朝先回來可等了好幾日，早就備好了，那會花時間。”

    話音剛剛落下，王星月就俏皮的吐吐舌頭，放下東西走了。

    “鋼廠的事情有著落了？”周朝先剝著花生，臉上泛起笑容：“今兒辜鴻銘老先生可提醒我了，咱們不能做漢陽鐵廠第二，他們籌備，到建設完成，可花了四五年。”

    “著落是有了，可惜沒錢。”王星拱說著從裏麵出來，將一摞資料丟在周朝先麵前道：“我在英格蘭，法蘭西的同學裏麵有一個人頂厲害，是個人精，比國內的洋行買辦強了不少。”

    “我與他一說我的設想，他便拍電報說貨在路上，都是德國貨，從柯斯達拆的。”

    “你這同學可不地道。”周朝先聽著，忍笑道：“柯斯達是奧匈帝國的，他們雖然跟德國是親戚，可親戚家的東西總不能是自家的吧？”

    “啊！”

    王星拱嚷道：“我明兒就給他拍電報，東西到了我要直接扣著，緩緩在給錢。”

    “錢的事情已經定了，用不著緩緩。”

    周朝先嚼著花生：“這一次我去奉天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了王永江王廳長，這前清的秀才可比你厲害。他除了建大學，還準備開一家商業銀行。到時候咱們缺多少錢，直接找他貸款，用機械抵押。”

    “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嗎？”王星拱坐下，有些躊蹴。現在他手上一沒大洋，二沒機械，怎麽去貸款？

    “你這樣說就錯了，咱們是真的有機械。我這兒兩萬大洋的支票，你直接給你同學匯過去，就當定金了。”周朝先想想道：“柯斯達的機械要多少大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