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長風幾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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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紅便是無情之物,流了滿地便是死了人。

    在一片土地上,活生生地鋪出了好幾百裏,橫臥成峰無人來得及打理,化為了一個個的孤魂野鬼,腥臭與血腥四處蔓延著,沒有誰站在對的一麵,都是利益驅使下的厲鬼,哪怕變成了亡魂,估計在去往黃泉的路上,還在繼續捉對廝殺。

    “報!”

    明州西口關外的鐵蹄城府之內,一名探子拉著嗓音大聲地叫喊著,並一路跑到了城主府的正堂內單膝下跪,渾身早已經是氣喘籲籲。

    正堂之內站著好幾個人,全都身披著甲胄,全都圍在了一座沙盤的周圍,有幾個的手上甚至還捏著令旗,準備往沙盤上插去。

    這些人全都是明州四大老字營的主副將,官職大得嚇人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在場的這些人中,最次的手上都沾了好幾千條人命,身上的刀傷劍傷攏共加起來,都得數上好一陣,如何能不讓人哆嗦?

    這座議事的正堂,如今就如同一座森羅殿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為首那身穿亮銀白甲的白擎揮了揮手,示意探子趕緊說清楚。

    那探子頓了頓,呼了一口氣道:“稟告白爺,各位將軍,雄首關徐藥那邊的前衛步軍,已經盡數折損,七千雄首步卒也已經形同虛設,如今戰線開始縮短,我們的騎軍已經能夠全線鋪開了。”

    一旁一名身著沉重甲胄的粗獷男子一拍沙盤,掩蓋不住臉上的喜悅,激動地說道:“魏朩和徐東福這倆家夥可以啊,直接搗爛了整條雄首關的北線,這一戰他倆是要拔得頭等功了。”

    就這麽一個消息,整個正堂的氣氛就緩和了不少,就連白擎的臉上,也多了些許輕鬆的意味,這對於他們來講,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好消息。

    徐藥之所以能夠據守雄首關這麽久,靠的一半地形之利外,剩下的就是他手底下那步戰高強的雄首步卒,方陣一擺背靠城關,加上箭雨對敵軍的消耗,完完全全就是進可攻退可守,隻要明州這邊鋪不開騎軍鑿陣,就完完全全拿他們沒有辦法,畢竟就連左右兩翼都包襲不了,更別說運進來攻城器械了,根本就辦不到。

    可還沒等眾將高興完,那探子就皺了下眉頭,吞吞吐吐道:“稟告白爺,還有一件事情……”

    白擎聽他這麽一說,原本捏在手中正要放下的令旗,一時間顯得有些舉棋不定,不過還是輕聲地說道:“但說無妨。”

    探子抿了抿嘴唇,沉聲道:“玉口老營暫不計算在內,單單明州步卒損失,已經快接近萬餘,加上損壞的十二台投石車和那八架床弩,為了吃掉徐藥的雄首步卒,前線如今的戰局已是十分的牽強。”

    白擎歎了口氣,顯然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感到意外,甚至全都在預料之內,一手放下了手中的令旗,輕輕地開口道:“行了,先下去吧。”

    可那探子卻不曾動身,反而是再度抱拳道:“另外,玉口老營的徐副將,在掩護殘軍撤退之時,不慎右腿中箭被團團包圍,而後……而後被吊死在雄首城關外……”

    “你說什麽!”

    荷姝老營的主將雷大同一腳躲在地麵上,那粗獷的聲音如同悶雷一般響起。

    “那徐東福前幾日還跟我喝著小酒呢,你說沒就沒?!那小子福大命大,當年五千白羽輕騎的追殺下,都沒能要了他的命,現如今你告訴我他死在了步戰之中?啊?!”

    那探子的衣領直接被雷大同給拽住,而後像拎小雞一樣提了起來,麵對這位暴躁如雷的粗獷漢子,探子有的隻是滿滿的恐懼。

    白擎的臉色十分的不好看,對著雷大同揮了揮手示意著,後者這才放下了那位前線回來的探子。

    “徐東福死了,那主將魏朩呢?”

    探子顫顫巍巍地說道:“魏將軍受了四處刀傷兩處箭傷,徐將軍這才讓他先行撤走,如今應該剛剛好處理完傷口,好在都沒有擊中要害,這才讓小的會鐵蹄城稟告。”

    白擎揮了揮手,示意探子先下去,而另一隻被沙盤擋住了的手,此刻卻是攥得緊緊的。

    雷大同一把將手中的令旗丟在了沙盤上,對著白擎抱拳道:“白爺,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隻會延誤戰機,到時候徐東福就白死了!”

    一旁四大老營之一,碧竹營的副將韓雨,更是對著白擎雙手抱拳道:“白老爺,讓我和雷將軍麾下的騎軍一起整合吧,攻城輜重依舊由玉口老營安排,明州步卒那邊,也能少一些壓力。”

    白擎淡淡地點了點頭,很明顯是同意了他這個請求,明州除去無法外派的不去說,現如今還有三萬步卒,那座矗立在霞州前這麽久的雄首關,也是時候該插上他們南唐的旗幟了。

    “來人!”

    “傳令下去,讓玉口老營把州府庫內新造的那批雲梯,也全都搬出來,另外,傳我命令,嚴密給我盯著徐州的一舉一動,若有半點動靜,立馬傳烽火給淮齊,讓他蟄伏在梁川的三萬騎軍,配合我拿一萬步卒盡數出動,全部都給他們兜下來。”

    “如今蒼州的資源很難到得了,湖州那塊地也是自身難保,雄首關我們勢在必得,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把我們的軍旗大纛,給按在他的腦門上!”

    在場的將領全都抱拳領命而去,白擎死死地盯著沙盤上的雄首關,他在明州當了這麽多年的“天王老子”了,總該向那夏朝拿點什麽,而今行客在蒼州給了一個這麽好的機會,楚州的淮齊同樣有這個意思,他自然沒有理由錯過這麽一個大好良機。

    雄首城關的走馬道上,一名甲胄沾著鮮血的將領彎弓搭箭,不斷地對著城關下攢射,在盾牌的一次次掩護下,攻守交替有序,此人自然便是雄首關的守將徐藥。

    雄首城關下已經堆滿了屍身,甚至連城門的兩側,都已經堆砌起了兩堵血淋淋的“人牆”,高達四丈多的雄首關,此時此刻已經完全被鮮血染為了紅色。

    許多明州的步卒,依舊拿著輕盾軍刀甚至是爪鉤,朝著城關不畏死地奔去,許多為了一個“登城而死,家中妻兒享三級軍餉,兒子直接入明州城書院,上城關割頭顱,領兵封賞賜爵分地”,從而悍不畏死地殺紅了眼。

    那兩堵血淋淋的“人牆”也是越堆越高,甚至有不少士卒都已經渾身浴血地爬上了城頭走馬道,一連砍死了好幾個體力不支的盾兵,這才被長矛貫穿了身子,屍體緊接著被丟下了城關。

    因為那兩堵“人牆”所帶來的威脅實在過大,哪怕走馬道上的飛鐮一甩再甩,也根本清掃不幹淨,甚至有時候遇到那些個氣力足的,還能把使飛鐮的給活拽出去,難免受挫。

    一名輜重士卒來到了徐藥旁邊,咽了口口水到:“將軍,軍械庫裏的箭矢已經不多了,隻剩下不到三千發,三百發床弩箭,也已經完完全全用光了,城南那邊,隱隱約約已經有守不住的跡象了……”

    徐藥一咬牙,破口大罵道:“輜重都如此的緊缺,這打個屁的仗!”

    “城內的守備軍還剩下多少個?”

    那士卒有些汗顏,抱拳如實地說道:“除去不到七百人的雄首步卒之外,有作戰能力的,加上半數可以動用的傷殘軍,總共不到三千來人。”

    徐藥抽出這士卒腰間的軍刀,砍在了一個剛剛在城關上冒頭的南唐士卒身上,哪怕是有著布甲護著,依然被剮去半邊身子。

    可就是這麽一下,城關下飛來一直箭矢,死死地釘在了徐藥的右肩上,疼得他連手中的軍刀都握不穩,麵前的盾兵立馬架盾回防了回去。

    徐藥一把將右肩的箭矢抽了出來,而後一手捂著傷口,咬著牙道:“這群不怕死的玩意,真是該死,死了都還這麽麻煩!”

    “趕忙去把軍械庫裏準備好的煤油全部端到走馬道上賴,我要把這兩堵牆全變成火牆,看這群雜碎如何上的來這雄首城!”

    那士卒立馬就抱拳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兩大桶煤油就被提上了走馬道,四個死士運著煤油頂著箭雨倒了下去,全都淋在了那兩堵“人牆”之上,隨著兩把大火而下,雄首關前瞬間就燃起了兩團熊熊的大火,許多在屍堆裏還苟延殘喘一口氣的明州士卒,全都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這兩道“牆”雖然失去了作用,可那雲梯以及下邊的攻城木樁,依舊在施加著極大的壓力,城南和城北也同樣在遭受著嚴重的打擊,特別是城南那一邊的形勢,硬生生扛著白馬老營的全麵攻勢,要知道那可是明州最精銳的部隊,加上最為完備的攻城輜重也全都在那兒,這要換作是正麵戰場,估計現如今早就已經扛不住了。

    “衛筠不是說倒攻去西口關了嗎?怎麽現在還沒有消息?那王八蛋到底還來不來?”

    這麽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一旁的探子都有些懵,不知道要先回答哪個。

    “衛將軍在出兵的途中,遭到一支萬來人騎軍的阻攔,看那模樣應該是荷姝老營的主將,一時半會應該是沒辦法脫身了。”

    在戰場之上,騎軍與騎軍捉對廝殺,比得並不是馬力和凶狠,在規模大到了一定的程度,誰先膽怯後撤,那麽即便上就已經被判了死刑,在沒有援軍沒有設伏的情況下,就隻會被逮住屁股一口咬到死,直到全軍覆沒……

    徐藥咬了咬牙,解下腰間的酒袋喝了一大口,罵罵咧咧道:“他娘的誰都指望不了,夢瀘那個老家夥這個時候也死沒影,都他娘一個德行!”

    “既然如此,那誰也別想好過!”

    “全員備馬!”

    “城破之時,隨我衝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