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正在指揮所裏默然相對的時候，忽然聽到“轟”的一聲！

    上官若雲忙奔到瞭望孔前一望，有一發炮彈就落在指揮所的前麵約五六百米的地方。炮彈炸起的煙柱升到了半空。

    彭林生一看，即對上官若雲說：“上官老弟，看到了吧，這鬼子的炮彈就差打到我們的指揮所裏來了。”

    上官若雲不語。他在這方麵確實沒有發言權。

    敵人這是在試炮，封天宇在心裏說。

    果然，這時就見這兒響一下，那兒響一下……一會兒，響的節奏就明顯加快、加密了。

    彭林生和上官若雲站在瞭望孔前，掏出望遠鏡盯著前麵看。一一他們看見，十多分鍾後，這些炮彈的響聲就連成一片，炮彈炸起的煙霧彌漫出厚厚的一重，再也分不出顆數了。

    “參謀長，告訴各團營，敵人的炮火超出了我們的想像，部隊要加強隱蔽。”彭林生下達第一道命令。

    “是！”參謀長龐同嶽走到電話機前，“嚕嚕嚕”搖起電話來了。

    “喂，喂……一團嗎？旅座指示，部隊注意防炮。這是敵人的炮火轟擊，隱蔽好！唔……唔，可能時間會蠻長。敵人炮擊過後才會發起衝鋒。對……對……應該是這樣。”參謀長龐同嶽對著電話一頓吼。

    “真是邪胡耶！這麽密集的炮火，還從來沒見過！！這是些什麽炮？又得是多少門炮耶？”彭林生自言自語道。

    彭林生是黃埔四期生，槍林彈雨中也打過不過惡仗、硬仗，像中原大戰，與紅軍的水口戰役，他都參加了。

    封天宇說，這應該是那種速射炮，至少有五十門。

    有一個參謀說，我的乖乖，五十門，那一分鍾要射出多少炮彈哇！？

    四十分鍾！整整四十分鍾的轟炸！

    彭林生下達第二個命令：“參謀長，告訴部隊，準備迎敵。敵人已經衝鋒了。”

    “是！”龐同嶽又“嚕嚕嚕”搖起電話來了。

    可是龐同嶽搖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搖不通。一定是電話線被炮彈炸斷了。

    彭林生喊：讓電話兵速查。

    又喊：參謀長，用無線電，用無線電。

    一支部隊的通信受阻，這可不是小事。在這節骨眼上，一分一秒決定勝負。

    粵軍在通訊上的設備並不賴。有線通訊可直達營，還有交換總機；無線電各團都有電台。

    所幸，電話兵很快修複了通往各團的線路。

    彭林生親自拿起話筒：“一團嗎？剛才的炮擊損失多少？”

    一團副團長孫繼忠報告：敵人炮火太猛烈了，部隊傷亡一百來人，重型武器損毀嚴重。

    粵軍的裝備好，如這個教導旅，每個步兵連有9挺輕機槍，每個步兵營有4到6挺重機槍，每個步兵團有4到6門82毫米迫擊炮。

    彭林生又詢問了二、三兩團，損毀情況差不多。

    這已相當嚴重了：未經開戰，部隊就傷亡幾百，武器損毀嚴重，還怎麽擋得住敵人的進攻呢？

    彭林生對著話筒喊：“各團沉住氣，一定要堅持到下午三點鍾，三點鍾……”

    上官若雲請示道：“旅座，不如我去一團。我是一團團長，那裏才是我的崗位。”

    彭林生心裏不痛快，口裏說：“上官老弟，可你還是副旅長耶！”

    封天宇說：“上官副旅長，還是耐心等等吧！”

    封天宇心裏想的與口裏說的不一樣。他心想，這麽遠的距離怎麽觀察敵情，敵情不明怎麽打仗。

    彭林生對參謀長喊：“請各團報告敵人進攻情況。”

    “是！請各團報告敵人進攻情況！”龐同嶽複述旅長的話。

    一會兒，龐同嶽報告：“報告旅座，敵人已全線衝鋒，離前沿陣地已不足一百米了。”

    噢，原來他們是這樣指揮的。

    “告訴各團營，還是那句話，沉住氣，把敵人放進到八十碼開火。”彭林生對參謀長說。

    “是！放進到八十米。”龐同嶽複述。

    封天宇拿起望遠鏡，很想看看陣地的情況。可是因為距離太遠，隻能看個大概，想看仔細卻是徒勞。

    不過，隻一會兒，不用看，那槍彈聲，呐喊聲就如江水澎湃般傳來。

    交上火了！一個參謀緊張中小聲說了一句。它打破了指揮所裏沉悶得令人窒息的氣氛。

    封天宇對身邊的一個副官說：“周副官，你去了解一下，各團的衛生隊是否到位。”

    封天宇知道，剛才炮擊己有不少的傷亡，現在麵對麵的廝殺，傷已自不可免。

    “是！”周副官跑步去了。

    敵人的第一次衝鋒，一個小時後傳來結果，敵人丟下大批的屍體退回去了。

    指揮所裏的人鬆了一口氣。

    可是還沒等他們把氣緩過來，鋪天蓋地的炮火又起了。

    這次更猛烈，炮彈爆炸的氣浪把大地震得搖晃起來。人在指揮所裏呆著，卻被震得東倒西歪，就像碰到了地震一樣。

    一會兒，天空中出現了“嗡嗡嗡”的聲音。

    大家忙從瞭望孔中望出去，見敵人的轟炸機正在整個防線的上空肆虐。一串串的炸彈從空中落了下來，地麵上騰起衝天的火光，瞬間大地就像燒紅的一爐火。

    “狗娘養的！這是要把我們趕盡殺絕哇！”封天宇咒罵著。

    彭林生親自打電話到炮兵營，要他們用高射機槍打敵人的飛機。

    可是炮兵營長卻報告，高射機槍沒被使用，就被敵機炸毀了。同時被毀的還有幾門迫擊炮。

    彭林生氣得直跺腳，連罵：飯桶！草包！

    粵軍的裝備，每個步兵團有4到6門82毫米迫擊炮。這次臨出征前，彭林生征得上峰同意，想到達防線時將每團的迫擊炮集中起來，另組編成一個炮兵營。

    但就現在的情形，沒有必要。集中了，反而會成為敵人攻擊的目標。

    想不到由於敵人飛機的轟炸，旅炮兵營未發一炮就受到損耗！

    這次日軍的大炮和飛機轟炸的時間更長，差不多有一個小時。

    這時各團陸續報告。敵人的飛機和大炮火力太猛了，不獨是武器損耗嚴重，防線上的工事也被摧毀貽盡！現在我們隻能在裸露的地形裏與敵作戰。

    這種狀況，令彭林生等始料不及。但這就是淞滬戰場，是嚴酷的現實！

    照這樣下去，隻需一個回合，我軍便會損失殆盡，還怎麽守住防線以待主力？

    彭林生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才十點鍾不到。也就是說，教導旅還要堅守五六個小時的時間。

    應該說彭林生不失為一個難得的將才。而且，他的指揮不武斷。在如此險惡的情勢下，他在地上打了幾個來回，就抬頭問道：

    “上官老弟，參謀長，你們看，我們應采取什麽對策？”

    “旅座的意思是……”龐同嶽遲疑地問。

    “甭問我！先說說你們的意見。”彭林生語氣加重地說。

    “我的意見是將部隊撤往第二道防線。待主力趕到，再伺機收複第一道防線。”上官若雲說。

    “隻怕是撤出容易收複難呀！”龐同嶽忍不住說了一句。

    “但總比這樣光挨打強。”封天宇說，“旅座，我們何不讓他挨打？來個欲擒故縱，也讓我們的炮兵發揮發揮作用。”

    “你是說把第一道陣地讓給他們？我們再跟他打！”彭林生問。

    “是的！”封天宇點頭。

    但這是明擺著的事實。如果現在撤出既定陣地，待大軍趕到，想要恢複確實不容易！甚至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然而不如此，在摧毀貽盡的陣地上，照樣會遭受巨大的損失，到頭來還是守不住陣地。

    不如放手一搏！

    “參謀長，命令部隊相機而動，必要時撤往第二道陣地。”

    “是！”龐同嶽答應著，走向電話機。

    這道命令是含糊的，要的是各團指揮官靈活決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