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會戰、蘭封會戰、武漢會戰，都沒有調動高霆的第九軍團①。蔣介石的戰略意圖是，第九軍團必須死守黃河一線，絕不能讓鬼子過黃河。

    高霆深知蔣之意圖，極力效勞。高霆認為，國共第二次合作，為的是抗擊日本侵略者，挽中華民族於危亡，這是每一個炎黃子孫都應該舍命去做的。

    較之以前的防止陝甘寧紅軍南渡黃河，兼監視山東韓複榘的無奈之舉，高霆覺得現在才是他用命的時候。

    高霆的第九軍團隸屬於第一戰區，戰區司令長官一開始就是蔣介石親自兼任。

    淞滬會戰開始後，高霆向蔣介石請求奔赴淞滬戰場。蔣介石為之感動。但還是予以回絕。繼續指示高霆完善黃河沿線之防禦。

    徐州會戰、武漢會戰，高霆又請求參戰，但還是被蔣介石回絕。這可見蔣介石對黃河的防線是多麽重視。

    蘭封戰役拉開序幕，戰爭距離自已是愈來愈近了。高霆不敢請戰，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職責有多麽重要！

    如果蘭封戰役失利，日軍向南可達武漢，向西就是黃河邊了。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蔣公為了確保武漢與黃河防線無虞，竟然命令炸開花園口②。

    還是在武漢開軍事會議的時候，就討論過以水拒敵。但那時蔣委員長並沒完全表態。

    這下可好，這花園口一炸，日軍是有了些損失，但損失最大的還是普通老百姓。黃河水恣意妄為，致使豫皖蘇幾千萬人民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這真可謂：“亡，百姓苦；興，百姓亦苦。”

    這雖然是無奈之舉，卻也犧牲太大。不過高霆認為，這筆賬不能算在中國人頭上，更不能算在蔣公頭上，應該算在日本侵略者的頭上。

    因為如果不是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中國會有此番舉動嗎？

    在計劃炸黃河大堤之前，國府是作了些小的動員。但炸堤之後，因為戰爭，政府還是不能盡心盡力做善後工作。

    因此，高霆覺得自己有責任有義務參與善後工作。那怕是一點點，也是對災區人民的補救與幫助。

    於是，他一麵注視敵情，一麵派出部隊幫助難民渡過難關。

    當時，在洪災麵前，難民們逃難選擇的不是日占區，而是國統區。大部分湧向南麵和西麵，也有一部分湧向北。

    而地方政府也主要引導災民向南、向西方走。雖然那裏正是日軍覬覦的地方，很有可能馬上就要成為淪陷區。

    日軍由於在黃泛區遭到巨大損失，被迫收縮戰線，改變進攻方向。將原來準備在北麵向武漢的進攻，改為從長江溯水而上。

    這樣一來，戰場將轉移到長江南北兩岸廣大的地區作戰。

    相反，黃河防線的壓力減輕了。

    這一天，他吩咐江春來，要他準備車，他要去雲陽前線視察。

    他的軍團部紮在洛陽，從洛陽到雲陽前線，有四五百裏路程。

    花園口決堤之後，華北南下日軍撤出了河南東部與北部，進入安徽境內，準備會同華中派遣軍沿長江西進。

    因此，雲陽前線暫時平靜。

    這是高霆繼蘭封戰役之後，第三次到雲陽前線視察。

    幾個月前，正當蘭封戰役中日雙方打得難解難分之時，高霆趕到雲陽前線。

    雲陽前線離開封城不到五十裏。高霆趕到雲陽的時候，可以清楚聽到從開封城方向傳來的炮聲。

    “司令，日本鬼子已經打過來了，這次我們應該拉上去吧？”高霆正站在前沿的一個製高點上向東南方向觀察，忽聽到勤務兵鄒開勝對他說。

    “怎麽？你不怕打仗？”高霆很喜歡這個才十五六歲的新兵。

    鄒開勝瞪著一雙秀氣的黑眼珠，天真地說：“怕？怕我就不來當兵了。”

    高霆看到鄒開勝率真的模樣，笑了。

    他指著站在遠處警戒的江春來，對鄒開勝說：“小鬼，當兵不怕打仗是好的，可是要有真本領，你應該向江副官多學學，明白嗎？”

    鄒開勝看著江春來，笑著回答司令的話。

    “司令，您說對了！我正在跟江副官學呢！”

    鄒開勝是幾個月前從新野農村跑來當的兵。1922年出生。同他來的，還有一個叫程小山的，比他大一歲。

    那天高霆正好路過招兵處。招兵的錢副官嫌他們年紀小，不願收留。那個小傢夥就說：

    我們村有一個在七十一軍八十八師當排副的回家探親，說抗戰爆發，八十八師是打老日的主力師，裝備好，有吃穿，師部駐紮在唐河，五二三團就駐紮在離新野縣城不遠的果園村。

    高霆一聽就笑了。這小傢夥說得對，七十一軍的八十八師當時是駐紮在唐河，可是早換防了。現在唐河正駐紮他們軍團的二十七師呢！

    錢副官就逗他：“我們這裏是第九軍團部，你要找八十八師不在這兒呀！”

    小傢夥說：“那去哪兒才能找到八十八師呢？”

    “八十八師到徐州去了，老遠呢！”錢副官說。

    小傢夥露出失望的神色：“哪……”拿眼看他的夥伴程小山。

    程小山說：“到那兒不一樣？我就到這個部隊。”

    跟在高霆後麵的江春來看司令很喜歡這倆個小傢夥，就走過去對錢副官說：“老錢，把這倆小傢夥寫上吧，我帶去軍團部。”

    姓錢的不曉得軍團長在後麵，一聽江春來說，嚇得馬上站起來。

    “報告司令，我們正在招兵。”

    錢副官畢恭畢敬地站著。

    高霆一揮手，說：“我曉得。你們繼續。”

    這兩個小傢夥就是這樣當的兵。

    鄒開勝和程小山到了軍團部，江春來安排鄒開勝到勤務班，程小山到警衛排。

    一來二去，江春來就知道倆小傢夥很多的事了。

    那天我村的排副走後，我和同村的夥伴程小山商量去參軍。

    農曆四月初七或者初八，我和母親告了個別，程小山連和家人打個招呼也沒有，他怕家裏不讓他去。

    程小山當時在放羊，就把羊放到村裏的一個菜園子裏，托看菜園的交給他們家。

    然後，我和同伴就直奔縣城方向。縣城離家有五六十裏路，當時還是春上，天氣還涼，因家境貧寒，我正穿著單衣。

    我們走渴了，看到一片蘿卜地，就去要蘿卜吃。看蘿卜的老媽媽看我們兩個孩子可憐，不僅給我們拔了蘿卜，還給我們花生吃。

    我們謝過老媽媽，繼續趕路。到了部隊駐地，以為是八十八師。招兵的嫌我們太小，不要我們。

    還是江副官替我們說話。江副官說：孩子小可以先養著，把年紀大的老兵放到戰鬥部隊去，先讓他們做警衛幹勤務吧！

    江春來一直是當副官。以前在高公館裏當副官，軍銜是少校。後來到軍部當副官，軍銜還是少校，軍升軍團後，再是少校就不合適了。結果晉升到中校。

    國共合作後，他很想回老部隊去抗日。可是組織上不允許。組織上也不允許他在高霆的部隊裏活動，成立黨組織，發展黨員什麽的。

    這樣，他除了執勤，並沒有什麽事情做。

    鄒開勝來了後，他就把心思全部放在鄒開勝身上。他想將鄒開勝訓練成一個有勇有謀的警衛員。

    鄒開勝很喜歡聽江春來講他的故事。

    長沙戰役是我當兵後打的第一仗。記得那是民國一十九年春上，從瀏陽出發，我們十八師在長沙邊上投入戰鬥。

    因為是第一次打仗，我很緊張。但我們已經接受過訓練：當兵的不能怕死，要以身許國。怕也不中，也得往上衝。其實，一打起來，也都不知道怕了。

    後來經曆多了，聽槍聲就知道是什麽武器了，也知道槍是新兵打的，還是老兵打的。新兵因為害怕，亂打槍，槍聲緊而亂。

    老兵就不同了。老兵珍惜子彈，瞄準目標了才發射，一次隻打一發子彈，聽到這種有規律的點射，可就要當心了。

    鄒開勝聽得都入迷了。

    但是鄒開勝不知道江春來說的親曆事，有許多環境、地點和時間是瞎編的。

    因為他所講的那些個事，大多是他在北伐軍中時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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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①1937年，全麵抗戰爆發後，第九軍升編為第九軍團。

    注②1938年5月下旬至6月初，日軍在占領徐州後沿隴海路西進，準備奪取鄭州，進攻武漢。為了阻止日軍前進，6月9日，蔣介石下令炸開鄭州東北花園口黃河大堤。花園口決堤雖打破了日軍的作戰計劃，為保衛武漢爭取了時間。但同時也淹沒了河南、皖北、蘇北40餘縣的大片土地，給廣大人民群眾造成極大的災難，80餘萬人慘遭溺死，千百萬人流離失所，並形成連年災荒的黃泛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