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因得果。老夫收胡圖八為徒，為的便是今天。”
    李不憶一句話既出，瞬間打懵了在場所有人。
    申屠閑可是知道的，這李不憶，是蜀山劍派開山祖師林無邪的三徒弟，為蜀山劍派的發展和壯大立下過赫赫戰功，殺孽無數。
    但看他的表現，此時此刻的一切，似乎正是他想要的？
    “李不憶，你什麽意思？”
    李不憶冷哼一聲，單指一彈，申屠閑瞬間昂頭倒飛，血灑當場。
    “即便被逐出師門，尊卑還是要分得清，老夫的名諱，是你能叫的？”
    申屠閑啐了一口，抹去嘴角鮮血，眼看著夢星雨的劍氣結界轟然破碎，內裏香隕似乎被抽離了魂兒，癱軟在地。
    而風昊，在全身裹在一股黑炎靈力之中，緩緩飄起，被李不憶單手虛抓，招了過去。
    肉眼可見的，兩股黑炎靈力在風昊體內對抗交鋒，互相吞噬，引得風昊全身肌肉骨骼或鼓脹，或收縮，儼然一副隨時可能爆炸的樣子。
    申屠閑暗暗咬牙，李不憶那可是幾百年前便成名的怪物，天賦世間罕見，如今怕不是已然入了元嬰金仙之列？
    夢星雨戰甲完全充能尚無還手之力，自己一個歸元…
    老爺又落入敵手，這可如何是好？
    申屠閑愁眉不展，緩緩抬眼，緊盯李不憶，然而眼角餘光瞥到被黑炎靈力包裹的風昊後，不由愣了一瞬，隨後唉聲歎氣，認命低頭。
    “師祖，你收師父為徒，一切都是為了…為了戰神邪魄？”
    李不憶將風昊放風箏一般，控在掌心，飄在自身周圍，甚至不需要環視四周，烏泱泱的蜀山劍客們便懂了，隨後瞬間消失不見。
    李不憶輕笑一聲，“戰神蚩尤乃我中原古神，奈何為數不多的遺物，卻都不在中原人之手，這說出去，徒惹人笑。”
    “老夫不過是…給了胡圖八一些建議，他便叛出尤族，投我門下，倒也不能算老夫，為了戰神邪魄吧？”
    申屠閑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倒是申公豹啐了一口，再度上前一步，“老頭兒，明人不說暗話，現在跟我在這裝什麽道德君子呢？”
    “老子問你，你待拿我兄弟如何？”
    李不憶看著申公豹，哼笑起來，“不是老夫要拿他如何，而是…戰神要拿他如何。”
    申公豹全身金光閃爍，已然不耐煩之極，“老頭兒，甭跟我說那些呼唲嗨呦的，你不說你收胡圖八為徒，就為了此刻麽？”
    李不憶哈哈大笑，“不錯，但是老夫的確沒想到，竟然不到百年，這事兒，便成了。”
    說著，李不憶也不需要申公豹再問，反而一副勝券在握，洋洋自得樣子。
    “你師父應該不曾告訴你吧，但凡上古神魔仙妖，隕落之後，若有殘魂殘魄留在世上，多少會沾些因果。”
    李不憶笑了笑，指向風昊，“既然知道戰神邪魄所在，那即便不管它，最終它也會與蚩尤所留神識相遇。”
    “我要的，不過是煉妖壺罷了。”
    說著，李不憶搖了搖頭，“本以為這事尚需幾百年才能成，沒想到…短短不到百年時間，這一魂一魄，竟在我麵前爭鬥起來，哈。”
    申公豹想了想，“你便是想借戰神魂魄之間的吸引和‘一山不容二虎’來尋煉妖壺？你要這東西，有什麽用？”
    李不憶點點頭，“小家夥，還算有些悟性。有什麽用？傳說戰神蚩尤將他神識存了一份在煉妖壺中，這才導致不敵黃帝。”
    “有什麽用？當然是為我所用，天下無敵。神榜之位，可是人人想爭一爭的。”
    申公豹目瞪口呆，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該怎麽說好？這理由在這年頭，十分正當，而且十分正常，但又…有些俗。
    申公豹本以為像李不憶這等境界的人，多少會追求點別的，未曾想竟也…
    “老頭兒，你怎地知道煉妖壺在我兄弟那？”
    李不憶無奈搖頭，“我需要知道麽？我隻要確保胡圖八將戰神邪魄攥在手中，冥冥之中，煉妖壺便會出現在此。”
    說罷，李不憶特意看了眼風昊，隨後轉向申公豹，問道：“不是麽？”
    縱然申公豹有十萬個為什麽，可說到底，風昊確實攜煉妖壺來了，這上哪杠去？
    “老頭兒，說來說去，你要的是煉妖壺，可那破玩意，已然與我兄弟融為一體，你要怎麽…”
    李不憶哈哈大笑，單手一招，將風昊腦袋整個捏在手裏，“所以，我才故意借那女子，亂他心神啊。”
    “你看…戰神邪魄侵蝕已深，不多久便會將他魂魄侵蝕幹淨，再借他肉身重塑戰神之軀…”
    說著，李不憶微微眯眼，輕笑起來，“戰神神識與邪魄融為一體，自然也就不再需要煉妖壺，老夫…就撿個現成。”
    申公豹眨了眨眼，目瞪口呆，該說大道至簡麽？還是萬變不離其宗？
    亦或透過現象看本質？
    再複雜的東西，再紛亂的情況，其本質不過還是那些。
    名，利，意氣。
    這李不憶圖的，不過是煉妖壺罷了。
    結果呢？熊貓妖一族幾乎滿族盡滅。尤族因叛徒胡圖八盜走了戰神邪魄，族中失了邪脈壓製，必須選出“送死”聖女。
    申屠閑更是被李八重從頭騙到尾…
    而李不憶做的，僅僅就是收了個徒弟，說幾句話罷了。
    申公豹突然覺得，當一個人的位置足夠高，眼界足夠開闊之時，似乎隨意一句話，都能造成震動天下的大震蕩。
    這感覺…當真挺好。
    申公豹雙眼猝泛金光，全身金錢豹紋宛若剝離體表，瞬化龍蛇，“道友，你所求之煉妖壺，卻是以我兄弟神魂軀體為餌…”
    “在下，不能視而不見啊。”
    話音既落，申公豹古籍無聲翻開，單手輕點而出，“定！”
    李不憶宛如木頭人，整個人和靈力盡皆凝滯不動，而他身旁漂浮不定，全身鼓脹如腫瘤的風昊，也如此一般，凝滯不動。
    申公豹額頭現出些細密汗珠，嘴中含氣，半點不敢張開，隻好以眼神示意夢三娘將風昊搶回。
    夢三娘也算機警，腳下生雲，直奔風昊。
    奈何夢三娘一步之下，明明距離風昊和李不憶十分之近，竟無論如何也無法再接近半步。
    申公豹眉頭緊皺，突然怒喝一聲“不好！”
    手中古籍如風拂過，飛快翻閱，繼而定在一頁，申公豹一手指李不憶，一手指夢三娘，“破！”
    夢三娘宛如大夢初醒，猛地渾身劇顫，又仿佛被一隻巨手抓住後頸，徑直被拎著後退。
    而此時，方紫玲眼中，夢三娘一步跨出，整個人瞬間消失，僅僅片刻，李不憶麵前空間如玻璃般破碎崩塌，而夢三娘…
    在“入口”的前一瞬，被申公豹一把扯了出來。
    方紫玲看向夢星雨，張嘴皺眉，“夢姐姐，這…啥情況啊？”
    夢星雨皺眉不語，半晌後，隻無奈擠出幾字，“金仙鬥法。”
    包括申屠閑在內，對這金仙鬥法四字無不驚駭莫名。
    李不憶成名已久，元嬰境金仙實力在場無人會質疑。..
    但申公豹…大家那麽熟了，又有誰不知道，他那一身豹子皮才是本體？
    也正因大家那麽熟了，都知道他頂天不過一金丹境罷了，怎麽…
    李不憶冷笑一聲，“小友，你以法器將自身境界參照老夫定下來，倒是別出心裁。殊不知…有些東西，不是光有靈力便行的。”
    “還要靠…悟。”
    說罷，李不憶單手伸出，空中一握，他身前的空間便如之前一般，剝離似的存存崩裂，徑直蔓延向申公豹等人。
    申公豹啐了一口，“去你娘的，不過早生幾百年，多給老子十年時間，今日便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申公豹麵色猙獰，拚盡全力撤下古籍上的一頁，兜轉之下就地豎在身前。
    頁落城牆，牆麵上綻出萬丈光華，將整個碎裂蔓延盡皆包在其中，繼而自身也跟著碎裂殆盡。
    方紫玲緊緊攥著夢星雨的手，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一切。
    她也不曾想過，真正的高手對拚起來，反而沒有什麽氣勢磅礴，天崩地裂。
    畢竟前不久，他才親眼見了申屠閑力戰李六合。
    通天巨竹，漫天劍氣，斷頭的亡命峰，無不充斥著毀天滅地的氣息。
    但此時此刻，李不憶和申公豹短短一攻一守之間，並無甚大波大浪，卻讓方紫玲肝膽具寒。
    她絲毫不曾懷疑，如果申公豹剛才不做任何反應，這亡命峰僅餘的山頭，這號稱七十二仙境之一的天厄山，會像玻璃一樣，碎裂消散。
    大道無情，大滅無聲？這邊是頂尖強者？
    將毀和滅簡簡單單蘊藏在一切形式當中，防不勝防…
    申公豹啐了一口，古籍憑空懸浮身前，雙手合什，道袍衝天。
    “嘿，老頭兒，你每出一招，都是在便宜我啊！”
    說罷，申公豹雙手大張，之前被他撕下的書頁猝然回歸古籍，下一瞬，李不憶眉頭微皺，哼笑出聲。
    “有意思，小友…你倒是有幾分道行。”
    李不憶腳下空間宛如書頁般被撕扯而開，內裏無星，無雲，空無一物，偏偏小小裂隙中綻出無匹吞噬之意，讓李不憶也略有心驚。
    單腳微震，李不憶輕而易舉踏碎了裂隙，“嗬，小友，此招為何名？”
    申公豹冷笑一聲，竟從自己身上扯下枚豹紋斑點，摁在雙掌之中。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老子要豹富，亦要…報複！”
    申公豹話音既落，李不憶身後猝然現出一巨大豹紋斑點，內裏雙手直奔李不憶身旁風昊。
    所謂兵不厭詐，申公豹想得很明白，聲東擊西，搶人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