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二月中旬到鳳陽，雖然沒和湯和多談，但朱允熥不傻，他清楚的知道鳳陽一地給出的反饋，原先並沒有怎麽多，推動眼下局麵形成的核心，全數是因為眼前這位老人再動。

    若說朱元璋是在用自己的餘暉照耀朱允炆，那麽湯和就是在以燃燒自身的方式，為朱允熥謀劃！

    哪怕這種方式，朱允熥內心並不需要，可老人家還是做了！

    甭管之前是不是他以青黴素救了湯和一命，湯和是否發誓以全家之力來輔助朱允熥，都難以掩蓋這些日子湯和為自己做的一切。

    人員是一點，內核是大量的藏書，當年大明軍隊攻破北元皇城所得的典藏，這些可都是湯和一點點給他整理出來的。

    尤其是前段時間，送來那一箱子郭守敬的手稿！

    這可是價比千金的典籍，黃子澄，劉方兩人對此更是念念不忘。

    為了這一箱手稿，湯和要貼進去多少臉麵與情分，恐怕隻有交易的雙方才明白！

    “老夫大概也已猜到，允熥你心中所想，老夫很想等到那一天，但老夫的身體已經不可能，！”

    湯和沒有起身，如鄰家老者抓住朱允熥的手唏噓道。

    “讓湯公多慮了！”

    話他之前是跟常升說道，不過朱允熥相信，湯和能想到的肯定不需經過常升。

    李善長是大明之虎，湯和亦是淮西之狐。

    這類人，靜下心所能想到的東西半點不一般。

    “無礙，倒是允熥你之謀慮，著實讓老夫眼前一亮，但你所想依舊有缺！”湯和笑道。

    “還請湯公明言！”

    湯和願意和自己說，朱允熥自然樂的聽，不管如何湯和都不會害了他？

    “不是說你所想有缺，而是你為人有缺。

    你太注重感情，有時候身為君王當學會舍得！”湯和沉聲道。

    當今之大明很多事，很多人，很多思想都被朱元璋一人鎮著！

    加上儲君之位的選擇，都為這方錦繡山河埋下了太多不確的定因素！

    朱元璋有朱元璋的道理，可這道理他活著的時候管用，死了也就一並去了。

    之前湯和的視線為淮西勳貴本身所局限，如今死了一遭，徘徊在淮西勳貴頭頂的陰雲消散，結合朱允熥的強勢出現，讓湯和有了更多時間去思考瓊海。

    不思不知道，一思嚇一跳。

    那個庶子壓不住的！

    “舍得？”

    聞言，朱允熥輕蔑的一笑，“並非允熥不懂，但有些東西舍了便再也沒有，同時人難免不會犯錯，有在乎的人，心中總能得到片刻安寧。

    殺人容易，不過是一刀的事，可感情斷了那就沒辦法延續。

    我不想成為皇爺爺那樣的君主，宮中可以冷清，但人血不能涼！”

    “皇權獨尊，若……”

    朱允熥知道湯和要說什麽，不等其說話直接打斷，“我崇尚法治，厭惡人治。

    人治，講究道德，講究人品，可道德人品如何衡量？

    人治隻好壞局限與一人之上，君主有所作為，天下不一定因此安康，也有可能如隋煬帝那般？君主無所作為，則必被下臣架空，成為神龕之上的雕像？

    民心萬眾，尚德尚行，難道要托付在這種充滿不確定的帝王人選上嗎？

    開國早期君主多有作為，可中後期還是逃不過滾滾曆史洪流，大明得國再正，但也最多正在幾世，而難以正永久！

    所以我推崇法治，這條路過去沒人走過，但我想試一下，成也好敗也罷，至少這是我願意走的路！

    因為這條路上不需要犧牲，不需要做太多的舍得！”

    “……”

    湯和沉默，第一次他感覺自己是真的老了，雖然很多東西沒說，可湯和不得不承認，朱允熥這一套要是能落實，那麽很多過去的陳俗濫調就會打破。

    同時這條路更難走，甚至未來的那場可能存在的混亂，也不過隻是其中一道關卡而已！

    一聲長歎，湯和發出悠長的歎息，“老夫恨不得借天十年，也要看著允熥走完第一關！”

    “湯公，平常心就好，舍得是一場磨難，強求何嚐不是，歲月會告訴人們什麽才是正確！”朱允熥抓緊老人的手寬慰道。

    今天出現在這裏，湯和必然為自己考慮很多東西，但那一套東西真的不適合自身，隻能算是白費了。

    但再多的白費，也難掩湯和的初心，那是對自己的關心，不然湯和沒必要做這些！

    “湯昱在你身邊，要是有什麽不對的，該打打，該罵罵，那小兔子學了我太多，腦子這一塊不懶，就怕跟不上允熥你的路！”湯和轉念笑道。

    沒什麽好可惜的，不論成功失敗，至少這樣的允熥更讓人安心！

    “天地之間本沒有路，人走多了路也就出來了，路不是一個人能走出來的，必須要有一群人一起走，不然那走出來就必然不是路！”朱允熥笑道。

    “不錯，人走多了才有路！”

    聞言，湯和大笑。

    沉重的話題不需去說，那就說說別的，湯和也是活到百無禁忌的年齡，沒去打趣他和徐妙錦的婚事，而是就之前朱允熥與應天府留下的殺招進行了分析。

    未來的路需朱允熥帶人去走，湯和知道自身幫不了太多，但可以給予經驗和方式方法！

    一代國公，一代智謀之臣，願意分享這些寶貴的經驗，朱允熥焉能不聽。

    整個一天沒有什麽皇孫，國公，隻有一對學生和老師，遊走與中都紫禁城內，湯和不斷將拿出過去的鬥爭案例出來，為朱允熥進行詳細的解析，尤其是在對人心上的掌控，這些不能落與文字，卻真實需要學習的內容，沒有特殊的關係誰也不會輕易傳授。

    時間匆匆，時間傍晚湯和的興致也是不減，不過不再是循序漸進的講解，而是開始填鴨式的澆灌，直到子時身體實在吃不消，才在朱允熥的勸說下休息與宮中，瞧那樣子恨不得將人生經驗全數灌入朱允熥的腦子裏方能罷休！

    “出！”

    清晨，中都紫禁城承天門打開，一路而去的鳳陽關卡全數打開。

    宮內，無數宮人占據在走道旁邊。

    宮外，鳳陽三個千戶所分立與道路兩端！

    城門外，各家勳貴，武官的曲部拱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