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視線之內，他並未發現小九，不禁有些失落。

    “虞大人，陛下宣您之前，請在此處侯著。”那京城衛的騎士對虞戈說道，用詞雖然恭敬，但語氣卻十分冷漠。

    “好的，勞煩了。”虞戈目送他離開，又感覺自己一個人杵在此處有些尷尬，便想著要與戈曉寒打個招呼。

    可不等他靠近戈曉寒，卻突然被他人撞到了身子。

    “喲，不好意思啊，小友。”撞他的是個中年人，老態儒相，留著山羊胡，鬢發中有一縷顯眼的白發。

    看對方身著的官服，即便虞戈見識不多，但也認出對方的官階，起碼是正三品以上的大官。

    虞戈本能生起一抹敬意，拱手道：“無事，無事。”

    “咦，看小友很是麵生啊，不知如何稱呼，現在何處高就啊？”中年人打量了虞戈一眼，問道。

    “前輩抬舉了，晚輩虞戈，新任城南知縣。”虞戈回道。

    中年人眼睛一亮，伸手捋了捋胡子，說：“哦，原來敢拿李玨的人就是你啊，當真是後生可畏。”

    他說話時聲音不大，但一語道破虞戈的身份後，還是引得不少人將目光投向二人。

    其中，多以李氏一黨居多，他們上下打量虞戈時，目光中多少帶著幾分憎恨，就仿佛虞戈欠了他們錢似的。

    被這麽多人突然注視著，虞戈有些不知所措，隻得硬著頭皮拱手回道：“前輩，折煞晚輩了，形勢所迫罷了。”

    “謙虛。”中年人笑了笑，湊近虞戈，壓低聲音說：“現在這個時候，虞大人還是避嫌一些比較好。

    不要隨便接近跟內務府失竊案有關的人，免得招人眼紅，背後戳你脊梁骨是小，一會在陛下麵前作妖是麻煩。”

    “尤其是，這位…”中年人說著，順勢指了指某個方向。

    虞戈順著對方指引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中年人指的正是背對自己的戈曉寒。

    他忽然明白，以戈曉寒的修為和眼力又怎會沒察覺到自己到來，恐怕之所以背對自己，也是為了避嫌。

    “多謝前輩指點。”虞戈連忙朝著中年人施了一禮。

    “不必客氣，這是老夫的分內之事。”中年人擺了擺手，“喲，時候不早了，要進殿了，先走一步了，小友！”

    到了早朝的時辰，中年人與虞戈道別，先走一步，周圍的官員也陸陸續續離開。

    虞戈注意到，中年人離開後奔著不少老臣而去，熟絡的互相打招呼問好，應該是保王一派。

    殿外很快便人去樓空，隻剩虞戈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外麵。

    五品以下的官員，是沒有資格參加早朝的，除非陛下傳喚。而虞戈作為內務府失竊案的主審官，有權利在結案這一天，來到殿前侯著，以等待陛下的傳喚。

    等待總是漫長的，不知何時起，外麵忽然下起了毛毛雨。

    薄霧配著蒙蒙細雨，讓本應清爽的早晨變得朦朧，迎麵吹拂的風中夾著一絲潮腥味，讓虞戈不住打了個噴嚏。

    風雨苦澀如晦，似是老天在隱約暗示著什麽，總之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虞戈以為是傳話的人來了，便收回目光，扭頭看去。

    隻見有一身姿高健，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的男人，正急匆匆的往外走。

    男人雖已過了而立之年，但那一身白袍，讓他看起來頗為瀟灑英俊。

    虞戈注意到，對方白袍上印有龍紋，不由一驚，連忙低下頭去，施了一禮。

    男人眼睛發紅，似乎剛剛哭過，顯然也沒料到殿外會有人，連忙伸手擦了擦眼淚，回了一禮，說：“你就是那城南知縣虞戈吧，陛下已經開始說起你了，準備準備，馬上就要進去了。”

    “多謝殿下提醒。”虞戈低著頭回應，沒敢直視對方的窘態。

    男人抽了抽鼻子，問：“你認識我？”

    “回殿下，下官不認識。”虞戈搖了搖頭，又補充道，“您衣袍上印有龍紋，所以下官才…”

    “哦，瞧我這記性，忘了這個。”男人抖了抖袖袍，笑道：“本王茳天詹，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男人又火急火燎的離開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殿下慢走…”虞戈抬頭看了眼對方的背影，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的。

    對方一手遮住腦袋，任憑小雨浸透衣衫，很快便消失在一片朦朧的雨霧之中。

    茳天詹是誰虞戈不認識，但身為皇嗣，還是位在封的王侯，卻沒有半點盛氣淩人的架子，讓人大感意外。

    就在虞戈失神的時候，又有一陣腳步聲傳來，不等他回頭，那人便隔著老遠喊道：“哎喲，前麵可是虞大人，快，陛下宣你進殿啦！”

    這聲音又尖又細，明顯是個小黃門。

    虞戈扭頭看去，隻見遠處的小黃門兩手撐腿半蹲著，正在喘著粗氣兒呢。

    “來了。”虞戈原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氣吐出，然後從容的邁開步子，走進殿門。

    在小黃門的指引下，虞戈走了將近兩百步開外，這才抵達大明宮主殿的大門。

    他也終於明白，這小黃門為啥氣喘籲籲的，原來是一路跑過來累的。

    此時，站在主殿大門外，虞戈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到，殿內站著兩排文武大臣，兵刑工吏戶禮六部井然有序。

    而視線的盡頭，則是那個讓虞戈本能感到敬畏的人，當朝陛下，曆朝曆代第一屆女皇。

    有太監打開嗓子喊道：“稟陛下，城南知縣虞戈，到了！”

    聞聲，不少文臣武將都扭頭瞥了他一眼，其中也有戈曉寒，隻是後者眸光略有複雜，陰晴不定。

    “進。”

    女帝隻說了一個字，語氣平和，卻自帶一股帝王威儀。

    就是坐在龍椅上的這個女人，身在永安卻一手操控著整個安南，連同大昭寺也落進了她精心布置的陷阱中，最後落得一個亡國的下場。

    虞戈咽下一口唾沫，隻感覺兩條腿都有些不聽使喚，就連手指都在輕輕顫抖著。

    他鼓足勇氣，剛想抬腿，卻無意間瞥見，女帝身旁左右各站著一人，都是女子。

    雖然隔得老遠，但虞戈還是認出了其中一位，就是讓他朝思暮想的小九。

    此時，小九微微垂著腦袋，似乎故意為之。隻是那雙眸子明暗交雜，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