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哪有什麽本事啊，不過是替陛下跑跑腿，傳達一些聖意罷了。”蘇公公甩了甩肩上拂塵，又見茳杳臉色不好，便咂了咂嘴，繼續道：“聽陛下的意思，這消息是打西邊來的，不過九殿下大可放心，這消息雖是打西邊來的，但不壞…”

    “啥叫不壞啊，蘇公公？”小喬兒又問。

    “你這小丫頭，再大點聲，你蘇公公的腦袋還要不要了。”蘇公公拿拂塵戳了戳小喬兒，惹得後者咯咯直笑。

    “行了行了，小喬兒莫要在為難蘇公公了。”茳杳拉住小喬兒，又衝蘇公公微微躬身道：“多謝蘇公公提點。”

    “哎喲喲，殿下折煞老奴了，老奴了擔不起您道謝啊！”蘇公公連忙龜著腰，不敢受茳杳這一禮。

    見茳杳眉頭漸漸舒展，蘇公公頓時樂道：“老奴覺著，殿下還是要多笑笑才好，行啦，殿下別讓陛下等著急了，就請殿下移步大明宮吧？”

    “好，小喬兒在屋頭裏泡一壺清茶等我。”茳杳吩咐一句，而後跟著蘇公公移步長樂宮。

    雖說有蘇公公提醒，但等茳杳進入大明宮金殿後，方才感覺到殿內的氣氛有些許壓抑。

    壓力的源頭來自台上負手而立的女帝，不等茳杳下跪行君臣之禮，便見女帝擺了擺手，隨口說道：“免了吧，這沒外人。”

    茳杳原地立定，輕聲遙問：“不知陛下召我來，是為何事？”

    女帝徐徐轉過身，向下望了她一眼，似是錯覺，茳杳竟感覺女帝鬢邊的白絲又多了許多。

    一眼看罷，女帝拿起金案上的卷宗，隔空丟給下方的茳杳，然後背過身去，輕聲道：“這是打西邊來的消息，你自己打開，好好看看吧。”

    茳杳單手接住卷宗，打開後輕輕抽出卷宗內的密信，展開細讀後發現，這是有關西域現狀的匯報。

    她頓時神色一緊，不住兩手仔細扯住密信的邊邊角角，眉頭更是緊皺著，兩眼仔細盯著紙上內容，恨不得將每一道褶子捋平，將每一個字放大了收入眼底。

    因為這等密信上所說的，大多都與虞戈這小半年的行蹤息息相關。

    透過字裏行間簡短數筆，茳杳的目光已經透過紙上的文字，看到了一個少年從永安出發一路出玉門關，又途徑白龍川至翡翠河畔。

    西域有塞上江南之美稱，茳杳早就想去看了看了，沒想到，現如今竟借虞戈的眼睛，替自己先看了一圈…

    可越是美麗的東西，往往也潛伏著危險。

    茳杳手指泛白，這是用力過猛所致，因為她看到了小翡翠城那場慘無人性的屠城之戰，亦看到了都護府中來自湯尋文的圖窮匕見…

    那驚天動地的一聲怒吼，都護府城牆哄然塌陷一角，上千異國將士攻破都護府，然後…然後便沒了虞戈的消息！

    你在哪…

    茳杳目光飛絕中間無意義的文字，終於在尾篇找到了虞戈這個名字。

    密信上所寫，虞戈似乎與車遲國達成某種協議，後者退兵都護府…

    在之後，虞戈自領都護掌印，頒發管製書，親自遊說協助三十六國，讓那些居無定所的部族安定下來。

    最後，一場可笑的刺殺找上了虞戈，分明是非常簡單的殺局，可茳杳的心再次微微抽動…

    結果不出意料，虞戈反製新任都護孔爭，將整個都護府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西域三十六國也頗為配合，並啟程返京。

    看到這裏，茳杳那顆一直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看完了？”女帝微微側首，用餘光偷瞥茳杳，問道：“有何感想，是喜是憂。”

    “喜憂參半。”茳杳如實答道。

    “憂從何來，說來聽聽。”女帝又問。

    茳杳整理思緒，而後答道：“陛下先前說過，若虞戈能平西域，便成全我二人…”

    不等她說完，女帝接話道：“對，沒錯，是朕說的，對你來說不是好事嘛，那麽憂從何來啊？”

    “陛下雖然說了，但並不保證會履行承諾。”茳杳抬眼看向女帝，反手將密信與卷軸攥的死緊。

    聞言，女帝再次轉過身來，品不出喜怒哀樂的漠然目光盯著茳杳看了良久，方才說道：“你應該擔心的不是朕是否會履行承諾，而是擔心虞戈他會不會造反！”

    “他不會。”茳杳想也不想的回道。

    “你怎能保證他不會？”女帝又問。

    “因為我信他。”茳杳目光堅定的答道。

    女帝長歎一口氣，無奈搖頭道：“杳兒，你太年輕了，還沒在感情事上栽過跟頭，有很多事你不懂的…

    你眼中的情郎，曾口口聲聲說過不會造反，可是他現在呢？”

    語氣微頓，女帝捏住拳頭，冷聲道：“罷黜朕欽點的新任都護，持西域自重私設法令，不論是哪一條罪，朕都可以殺他千百回了！”

    “陛下可以殺他，但不能對他施以欲加之罪，我信他不會學湯尋文造反。”茳杳咬牙道。

    女帝挑眉反問：“那他持地自重，私設法令，罷黜都護，又是怎麽一回事？莫非，這不是在公然與朕叫板嗎？”

    茳杳緩緩垂下頭，她看著金殿下地板間的縫隙，說道：“是陛下有言在先，隻要平西域便成全我二人，莫非陛下覺得，杳兒的分量比不過一個西域？”

    這下可把女帝給問住了，確如茳杳所說，不論虞戈做了什麽，那都是為了平西域，是為了能與茳杳有情人終成眷屬…

    “好啊，杳兒拌嘴的功夫倒是遠在朕之上，倒是把朕給為難住了，不過…”女帝話鋒一轉，又道：“虞戈並未回京，反而中途改變路線由蜀地入江南，這又該讓朕如何曲解？”

    “去江南？”茳杳猛地抬起頭，不解的反問：“不可能的，他去江南做什麽？”

    “你問朕，朕找誰問去？”女帝勾起唇角，冷笑道：“先前虞戈還曾上書永安，稱此湯尋文與回紇有勾結，意圖謀害同樣身在西域與他結伴而行的下一任聖女。

    虞卿這步下的好啊，下的妙啊，既幫了那丫頭順理成章提前坐上聖女的位置，又是在恐嚇朕…暗示朕西域現在已經和回紇穿同一條褲子了！

    現在，身為武朝命官，他又擅自去了江南…西域、回紇、江南…他虞戈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朕也很好奇，不知在虞卿心裏，朕的杳兒，能否比得上西域與回紇還有江南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