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白明？白明？”

    顧靜冬跑到了白明的旁邊，摟著他的脖子叫他。

    白明動了動，然後發現一切都是徒勞，他連睜開眼看一下顧靜冬的力氣都沒有了。

    實在是太累了，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追趕，又碰上了高度消耗的打鬥，無意間牽扯出來一個更大的團夥，兩方交戰，滿地是血。

    抓捕之後，又配合著在途中審訊，他真的是腦子現在一點都轉不動。

    這些環節裏，隻要錯開一扣，都可能造成步步錯。

    關鍵，在做這些的時候，他還一直想著顧靜冬。

    所以，他已經不是一個好的領導者好的軍官，他無法長時間集中注意力去做一件事情。

    顧靜冬縮在他旁邊，手握著他的手臂，在一連串激動的叫聲後，突然安靜了下來，沒有出聲。

    完成任務後，路上路過隔壁的一條街，他就在車上跳了下來，不顧軍醫反複的呼喊，愣是從小巷子穿了過來，跑回了這裏。

    他對顧靜冬全部都是愧疚感，說好不讓她哭一下的，結果她一定是哭了很多遍掉了很多眼淚。

    手機開機後，他把電話拿出來，跳出了七八十條的未接來電。

    全是顧靜冬的。

    他再回撥，永遠都是無人接聽。

    他急壞了，甚至忍不住罵了兩句肇事者劉全餘，連那種，就算我真的在任務裏死了，你沒聽見死訊就不該嚇她，這麽沒用的話他都說了出來。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看見了顧靜冬安然無恙的睡在床上，睡的很沉，皺著眉頭，偶爾還會哼兩聲，似乎是在夢裏哭。

    白明在見到顧靜冬的那一眼開始，他渾身脫力，連著幾日來的疲倦瞬間湧上了身體每個角落。

    床太小了，他去客廳，從日落西斜坐到顧靜冬叫著他的名字醒過來。

    “乖。”

    他還是勉強的張了張嘴，喃喃的念叨出了一個字。

    半晌還是沒回音。

    他以為顧靜冬還在哭。

    心裏難受，愧疚自責還有還有不知所措全部冒了出來。

    “那男人...”

    白明轉過頭，想跟她解釋，結果在看見她的眼睛時候，他突然間頓住了。

    “靜冬？”

    白明一愣，顧靜冬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小聲的在哭，眼神清明，盯著他看，甚至有些呆滯。

    臥室的最後一點餘暉冒了進來，照的她的腳底板一滴兩滴的在冒血，她也渾然不在意。

    “怎麽鞋都沒穿？”

    白明眉頭皺了皺，累極的人是知道過這種感受的，在你累到渾身都是機械性運動的時候，躺下來休息了十分鍾，這十分鍾之後，手腳麻木，不要說再繼續，就連站都站不起來。

    燈的開關在另一麵牆上，屋內太昏暗，他想起身去開燈，看看顧靜冬腳上的傷，結果試了兩下，沒站起來。

    顧靜冬想要伸手去扶，結果伸在他身側的手在觸及到的前一秒突然又縮了回去。

    這個小動作盡數落到了白明的眼裏。

    他抿了抿嘴，心裏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這個預感他不敢深想，用連滾帶爬來形容他的動作，一點也不為過。

    他脫力了，腳底如同踩到雲端了一般，軟綿綿的過去把燈開了出來。

    餘光裏，看見臥室裏的東西被收拾的七七八八，一隻黑色的油布包躺在地上，裏麵的東西被翻了出來。

    有那麽一瞬間，他心慌的想要立馬回過頭去把顧靜冬抱緊。

    可是他做不到。

    那些平日裏東躲西藏的秘密此刻大白天下，他從未有過的狼狽。

    如果是情到濃時甜言蜜語，慢慢的把這些事情講給顧靜冬聽，白明有一萬個信心能保證，顧靜冬能接受那樣的自己。

    可是現在，是被她無意間翻到，並且在認識到他這個人有多不穩定多危險的關鍵時候。

    他的那些過往自卑怯弱與抑鬱孤僻被她毫無防備的發現。

    他轉過身，勉強扯了扯嘴角。

    顧靜冬坐在沙發上，抬頭看他。

    白明進了屋，假裝自己若無其事的找到消毒水和繃帶，走到了她的身邊。

    顧靜冬沒有說話，隻是直勾勾的看著背光的白明。

    白明坐到了她旁邊，把她的腳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低頭慢慢的給她處理傷口。

    他垂著眼睛，手上的力道很輕，緩緩說道。

    “劉全餘說的話都是嚇你的，我在隊裏十年，受了多少的傷，就是沒有丟命的，有東西保護著我呢，你不知道的吧？”

    一向唯物主義的白明，碰上的顧靜冬，開始期待有來生，開始信虛無縹緲的鬼神。

    顧靜冬沒說話，腳上的玻璃塊很大一隻，傷口不深，但是腳底這種敏感地方，很疼。

    白明的眼前陣陣發黑，他是真的累的很。

    顧靜冬抬眼，看見了他頭上被簡單包紮的繃帶，腦袋心還有血跡。

    臉上也是亂七八糟的顏色都有，十天沒洗澡一般。

    白明手上的動作很輕，慢慢的哄著顧靜冬。

    “真的，我有把握自己不會出事，心裏有數的。”

    “...”

    “你別生氣好不好？”

    白明又抿了抿嘴，腦子轉不過來，他現在有點不敢說話，特別是看顧靜冬現在的樣子，他一個大男人，最怕的就是顧靜冬生氣顧靜冬哭。

    實在是實戰經驗太少了，顧靜冬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也會是他最後一個女人，她的動作表現出一絲的不高興，都能讓他猶豫很久很久。

    白明又抬頭看了一眼顧靜冬，看見夕陽拽著她的眼裏的光一點點的沉下去，看見她的的表情從燈開出來的那一刻起就沒有過變化。

    他覺得心痛又心慌。

    哄的辦法在腦子裏一點都搜索不到，之前還說要跟劉全餘討教一些哄生氣的女孩子招數，結果也沒來得及。

    他不敢動了。

    在她的腳心裏撒完了藥粉，就捧著藥盒，咬著下頜，靜靜的等顧靜冬說話。

    氣氛不是那種他能夠親上去蹭蹭的曖昧，全部都是沉默。

    他的腦子生了鏽一般，嘴巴也前所未有的笨，他捧著藥盒無從應對顧靜冬的表情。

    然後，他聽見顧靜冬說的話。

    沉默的空氣裏，她的嗓音帶著沙啞又有點絕望。

    她說。

    “白明，我想分手了。”

    那一刻，白明眼前的光明全失，突然一下，失明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