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 風起 第14章 各自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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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流逝,街上行人漸稀,直到天光變暗,燈火升起,外出的凡進也已歸來,陳開仍然坐在涼夜中,好似入定一般,望向遠處。

    外出不知道幹什麽的凡進也在入夜的時候歸來,陳重本想提醒自家少主,也到了晚飯的時間,凡進揮手製止了他,過去在自己徒弟邊上坐下,自斟一杯早已涼透的茶,也如徒弟一般,看著層層漸遠的屋簷和簷隙間的星星點點。

    良久之後,陳開的聲音響起

    “我想跟隨師父學習武藝!”

    “為何?”

    為了回歸,陳開堅信,無論是科學也罷,神跡也好,自己既然能來,也應當有回去的辦法。而目前所知的情況,隻有離塵——破碎虛空,遊離塵世!

    或許是回歸的唯一路徑,盡管隻是江湖傳說一樣縹緲的東西,但陳開相信,傳說也不可能是空穴來風,這極有可能是自己回去的方式。

    他以前過的並不差,錢財、地位、名聲、愛情,他都有,而今呢?穿越到這個世界,就算是一個世子身份又如何,無非是住在老古董的建築裏,吃著寡淡的食物,麵對這一群毫無樂趣的人和事,甚至連普通百姓都能享受的手機、電腦、網絡、汽車都沒有,治安環境還糟糕透頂,隨時可能gaever!

    權力?莫搞笑了,自己作為國際財團的頂梁柱,能夠調動的人力和錢財豈是一個落魄世子能比的?

    趣味?太陽底下哪有什麽新鮮事情,以前出於職業需要,他研究過經濟史,但是不論古今,滿篇所述無論冠以多麽堂皇的理由,本質無非吃人二字。

    當然,這一切都還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

    他很想她!

    她知道自己“死去”的消息,一定十分難過,一想到那雙溫柔靈動的眼睛裏,此刻或許溢滿淚水,他便心如刀絞!

    走的時候是初冬,來到這裏是初春,錯亂的時間給了他希望,武藝修煉至離塵或許需要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以後,但自己一定有機會回到曾經臨死前的時候,一定有機會的!

    這些事情暫時沒辦法跟師父說,師父對他好都是出於承諾,出於對西王府的回報,這時候告訴他,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是陳開,就算對方能夠相信,又心懷大善,不幹掉自己,想來也不會再教自己武藝,失去這樣一位當世武道巔峰的名師,自己恐怕很難再有機會達到離塵。

    “為了報仇!”陳開思索之後,堅定回答。

    身負血仇,奮發圖強,老套的情節,卻也是當下最合理的情節,他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陳重欣慰的眼神!

    “唉”,凡進先是長歎一口氣,片刻之後才說到“既然你不願意說,為師不會追問。其實我這兩天也一直奇怪,你對你父母的死,好像怎麽說呢,也不是說不悲愴,你在李白衣麵前說的那些話,說明你還是極為在意你父母、在意西王府,但我總感覺有些不對。”

    陳開心中緊張起來,宗師的第六感這麽敏銳嗎,但他經曆過大場麵也不少,當下沉聲問到

    “師父以為徒兒應當悲傷慟哭,或者每日每時咬牙切齒?”

    陳重有些著急,刀聖武道地位超然,這也本是一個重禮的時代,陳開本不該對自己的師父如此說話,但凡進偏偏對這些俗禮嗤之以鼻,對陳開也好像格外寬容。

    “算了,心性堅韌終究是好事,就拿你要學武藝這件事,你隻說要做,卻不問能不能做到。

    你並不是好高騖遠的人,顯然你心裏已經思考過這些問題,並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做到!既然如此,那你打算如何處理原西的事情,你父親一生的心血,你莫不是就要這樣不管了?”

    “不會的,其實這件事說難很難,說簡單也簡單!”

    “哦?”凡進饒有興致。

    “父王雖然不在了,但若有人想從外圍攻破原西,短時間也不可能,因為原西軍是父王一手打造,父王雖死,我陳家尚在,目前,軍中大部分將士仍然忠誠可用,這個時候其實外部壓力越大,大家越是齊心協力,原西越是穩固。宇成幹基大概是看透了這一點,才退兵,要用留言挑起紛爭,造成信任危機,想讓原西不攻自破!”

    “原西最大的問題也不是外部壓力,而是內部凝聚力的喪失,起了別樣心思的將士也並非不忠,更可能是迷茫。跟著父王,他們什麽都不怕,可父王一去,他們自然會擔心自己的未來,如今隻需要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美好的期望,在加上一個穩定平衡的機製,便可原西短期無虞。”

    陳重看著少主侃侃而談,心中越發欣慰,隻當這一切都是王爺王妃教導的功勞,凡進卻暗自思忖,自己徒弟身上的氣質,太過令人驚訝。他見過陳開的母親——西王妃,那是一個言談舉止令人折服的貴女,也見過陳開的父親——西王,那是一個睿智而坦率的大將,或許也真的隻有這樣的人中龍鳳,才能生出,培養出陳開這樣的後人。

    “期望其實已經有了,師父名震天下,幾乎是當世神仙般的人物,作為西王府陳家的繼承人,我雖然年幼,卻能被師父收為徒弟,也算的上是攀高枝,他們也該對我、對西王府的未來有信心。

    至於機製,我想讓重爺爺將西王令和大將軍印送回原西,將西王令交給姑姑,由姑姑出麵代掌原西政事,再有杜先生他們從中輔佐,可保內事無慮。大將軍印則交給郭叔叔,由他名正言順地掌管原西兵馬,讓幾位高層將領全力配合,則可保外事無慮。

    將士驍勇,內政者不敢叛;內政者善經營,掌管糧草軍餉,則將士亦不敢叛,彼此合作而又互相製約,再有師父的名頭威懾著,數年內,雖做不到繁榮擴張,卻也不至於為人所乘。原西數百裏地,隻經過幾年的治理,根基肯定不是十分堅固,若是操作得當,也可以趁未來幾年時間,進一步將基礎打得更加堅實!”

    一席話說完,陳重已經激動地連說幾個好,原先就常聽王府幾位先生誇讚少主,少主果真是麒麟兒!

    凡進卻默默喝著涼茶,目露隱憂神色。

    “師父覺得有不妥?”畢竟是根據有限信息和認知想出的辦法,陳開也不敢托大。

    凡進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不妥,而是太妥了!《易經》有言物極必反。為師雖不在江湖走動,但閱人無數,你以少年之恣,便如此聰慧,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不過這都是應該背負的東西,你能解決原西的隱憂,想來應該是好事。算了,先吃飯吧,既然情況緊急,我一會兒幫老陳再看看傷,沒什麽大問題,明天就出發吧。”

    陳重本因凡進說陳開物極必反有些不高興,不過倒也沒多說什麽,如今凡進又主動幫他療傷,心下感激,便想通了,凡先生是極好的人,說什麽話也是為了少主好。

    三人回到房間吃飯,鐵傳雄那邊卻是陳重下午已經讓小二送了飯菜,吃過了,如今在打坐調息。

    晚上,陳開本要等陳重睡下後再想些事情,卻見陳重坐在床邊,並未打算離去,便說道“重爺爺最近辛苦,也早些休息吧。”

    陳重則滿含慈愛地給他掖了掖被角,說道“少主先睡吧,老奴不累,想來老奴明天就要與少主分開,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就想多看看少主”

    話音溫柔,隨後仰了仰頭,過了一陣才又開口,“少主以後隨凡先生學藝,可能要吃些苦的,不過少主自幼聰慧,體格也強健,早已被王爺王妃打下基礎。就是王爺王妃已去,老奴也要離開,以後的路,要少主一個人去走了……”

    說道最後,語氣充滿慈愛,聲音也越來越低下去。

    陳開感覺很不舒服,他能感受到陳重強行抑製著情緒,仰起頭應該也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流淚。

    曾經三十幾年,除了少數幾個人,他一向將感情看得淡漠,卻也最受不得別人對他太好,盡管這情感不是針對他來的,但卻是他直麵的感受,實在是讓他有些…有些焦躁。

    於是他便說道“重爺爺,你不必親自送令牌和印信回去的,我會找其他人去送,鏢局、或者鐵傳雄也行,反正幕後那些人都不知道,你跟我一起走!”

    陳重笑著道“老奴也想跟著服侍少主,但這西王令和大將軍印,是咱們西王府的象征,萬萬不可疏忽,王妃親自把它們交到我手裏,如今我也必須親自它先放回原西,隻等著少主長大了,好再拿回手裏。

    少主不用擔心,老奴再怎麽不中用,那也是一品大成的高手,放在江湖上也是可以開宗立派的人物,這些個宵小啊,要不了老奴的命,等老奴把東西放回去,便去找少主”

    聽了這些話,陳開也隻得默然,他知道,雖然隻是送兩樣東西回去,但估計凶險不亞於逃亡,因為這東西吸引力太大!

    西王令是西王地位和意誌的象征,原西大將軍印,代表著原西軍事的最高權力!若是平時,這兩樣東西雖然重要,卻起不了決定作用,但如今,西王新薨,原西正值權力變動之時,這兩樣東西便顯得至關重要!天下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這些東西。

    另一方麵,如今原西一把手沒了,局麵混亂可想而知,懷璧入局,就算東西送到,又如何全身而退?不退,那些想找世子和刀聖的人恐怕不會對他一個老仆客氣!

    偏偏師父不去西王府,要不然,自己就能一邊學武,一邊動用西王府的資源,查探離塵或者其它能夠讓他回歸的消息。

    占了這具身體,這名叫陳重的老伯他是想管一管,但是他目前卻也沒這個能力,他不能代替老人去送東西,他也無法勸動老人不去送東西。

    畢竟,他有他的牽掛要去追尋,老人以西王府仆人身份為傲,也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

    人各有路,道不相同!

    這是人生無奈的一種,也是很多人都明白的道理,陳開自然也懂,隻是,懂,並不意味著可以坦然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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