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 風起 第17章 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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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之後,陳記貨棧街口的小攤販收了車子,慢悠悠地往回走去。

    回家家,進了小院,他如往常一樣,小心地將推車安放在院角,然後收拾了剩餘的食材往廚房走去。

    隻是當他走到廚房門口,卻並沒有進去,就站在那裏,看著廚房裏的一幕

    糟妻癱軟在在灶前,一個陌生男人正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從鍋裏撈麵,本該是妻子給他煮的麵。

    “你是誰?”

    沒有憤怒,沒有慌張,小販就那樣淡淡地地望著裏麵的一切。

    不速之客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灶頭的鹽和醋,開始調麵,調好之後,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小販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直到將碗底的湯汁也一口喝掉,來人才咂咂嘴吧“南方的麵,總是軟軟的,不如西北的麵筋道。”

    “西北有惡虎橫臥,想要吃那裏的麵,可不容易!”小販說著,輕輕彎腰將手中的食材放到地上,當他直起身來的時候,身上的市井煙火氣已經一掃而空,一品高手的氣息展露出來。

    “惡虎已然歸天,刺虎行動已經告一段落,現在需要抽筋扒骨,販夫。”

    “哪位?”販夫保持著警惕

    “拽尾”

    “捂眼呢,我隻對捂眼負責!”

    “捂眼,抱頭,捉手,攔腰,提刀,還有牽線都已經英勇就義,與惡虎同歸於盡了。”

    拽尾說著,亮出一塊玉佩“現在我是最高指揮者!”

    看到玉佩的時候,販夫終於放下心來,“販夫拜見檔頭,請檔頭吩咐!”

    “先說你知道的情況!”

    “凡進帶著陳開往東去了,看起來並沒有去原西的意思,錢正則去躲在了沈家,另外他們集合六位一品,看情形是護送陳重和那兩樣東往原西去了。”

    “你沒有被凡進發現吧?”

    “沒有,我接到纏絲的消息,便終止了一切行動,你來之前,我隻是一個在貨棧邊上賣茶水幹餅的小販,這點消息,貨棧邊上十個人裏有八個都看到了,我也是一直捱到正常收攤時間,才回來。”

    “你做的很好,纏絲和他的七隻“狗鼻子”都已經被凡進殺了!”

    販夫身子一震,感覺背後發涼。

    纏絲和他的“狗鼻子”不以武藝見長,但是隱匿追蹤之術卻是可是比六扇門裏最老練的捕頭更勝一籌,而且他們一向謹慎,每次行動都留有後手,這麽輕易就被殺了,還是一個不漏地全殺了!

    “你不必緊張,我們不需要招惹凡進,也不需要對付沈家,隻需要把陳重和那兩樣東西留下!”

    “我需要怎麽做?”

    “留下一半的人守著錢正,帶上另一半的人跟我去追索陳重,另外,向野狗們發出消息,以仇恨激之,以重金賞之,務必讓他們全力堵截陳重!”

    “是否去天外樓掛急單?”

    “沒用了,刀聖出手後,天外樓已經將所有和惡虎相關的單子都封了,錢已經雙倍退還!人手不夠,我也不要陳重人頭和那兩樣東西,我隻要陳重和那兩樣東西回不到原西,這是任務!”

    拽尾一邊說著,一邊往出走去,最後他回頭看了一眼灶前癱軟的婦人。

    “起釘了,處理了吧,一刻鍾之後,帶你的人到西門外等我!”

    “是。”

    說著,販夫掌心滑出一根細如牛毛的毫針,麵無表情地彈進糟妻的胸膛,了結這個嫁他三年,還一心想要給他生兒子得村姑。

    不久之後,一線雜亂的暗湧自金州向西,飛速卷去!

    而線的另一頭,還處在暫時的平靜之中,至少表麵看起來是這樣。

    自那日占卜出世子很可能已經不幸的卦象後,杜清已經在西王府和雞兩關之間來回跑了三趟,現在這是第四趟了。

    倒不是軍情有多緊急,而是西王府傳續已斷的情況下,如何在這個關鍵時候實現權力的平順交接,確實太難了,最主要的還是世子的事,他不能也不敢直接跟郡主攤牌。

    自己受西王知遇之恩,即便世子也不在了,但是郡主還在,自己首先要保證西王府的安全,另外要讓曾經忠於西王的一係將領誠心接受郭正剛的指揮,還要確保郭正剛不會排除異己,過河拆橋…

    而今北旗宇成大軍退而不散,原西內部卻是流言四起,在這陽謀之下,一切都在朝著最壞的方向走去。

    皺眉沉思的杜清在不覺間已經到了雞兩關大營,被恭敬第接進帥賬。

    名為郭正剛的端方男子並未著甲,隻著內衣,批了袍子,自西王遇刺以來,他一直眉頭緊鎖,眼睛通紅,此刻正對著大夏疆域圖沉思。

    “郭將軍”杜清拱手喚了一聲。

    “杜參讚,坐吧。”郭正剛回身吩咐親衛“去給杜參讚拿些熱湯來。”

    “郡主還好吧?”

    杜清點了點頭,“郡主雖是女兒身,但心性剛強,已經開始著手王府內外事務,隻是早先有些憂思過度,身子還很虛弱。隻是如今流言愈傳愈烈,你我又走的如此之近,我的話她也不怎麽信了。”

    “她一向被大哥大嫂保護的很好,如今初經大難,內裏還出了奸細,奸小挑撥之下,一時難以厘清厲害也情有可原。”

    “此乃陽謀,但無論陰謀陽謀,不外乎利用人心猜忌,破之不難。我今次來,首先有一件事情想跟郭將軍確認一下。”杜清看著郭正剛的眼睛。

    郭正剛略帶疑惑地回望“你說。”

    “這幾天杜某一直在回想王爺遇刺的事情,想來想去,有一個最大的疑點想不通!”

    “什麽疑點?”

    “時間!為什麽對方選擇這個時候對王爺出手?我站在北旗的角度,站在那些世家大族的角度,站在綠林匪盜的角度…想遍了所有有能力有可能做這件事的人,他們都沒有選擇這個時候動手的最好理由,包括郭將軍你。”

    “然後呢?”郭正剛垂下眼眸。

    “後來我就梳理了王爺近幾年做的所有事情,七尺男兒,大德君子,不惜自汙名聲,謹言慎行,就是為了不引起別人重視,不激化矛盾,好讓原西之地和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能夠平穩過渡,這中間隻有一件事,是最不合理,但卻是王爺最堅持的,那就是——郭將軍,郭將軍的根底知道的人或許沒有幾個,但我卻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也一直不明白,王爺為什麽如此栽培,重用你,單是救命之恩,不至於此吧?”

    郭正剛救過西王,而後西王與郭正剛結拜為異姓兄弟,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郭正剛就那樣靜靜坐著“你相信我弑兄奪權嗎?”

    “如果信,我就不會來這裏了。”

    “其實早些年的時候我自己也常想,自己何德何能,受大哥如此器重,”

    郭正剛似是陷入回憶,聲音輕了許多。

    “後來當我學到的越來越多,站的也越來越高的時候,我大概明白了一些,因為我有用兵的天賦,直到大哥遇害之後,看著那些因為憤怒而失去冷靜的兵將,我才真正明白,除了大哥之外,如果還有一個人能守住原西,那這個人就是我!”

    “你有這份魄力,足見王爺識人之能,那麽我想問的是”

    杜清頓了頓,換了輕鬆一點的口吻

    “除夕夜,王爺屏退所有人,與你單獨飲酒至淩晨,是不是和你說了新政的事?”

    “新政?”郭正剛眼光如利箭,射向杜清的眼睛。

    杜清毫不退縮

    “是,我與王爺商議在原西推行幾項新政,這件事隻有我和王爺知道,他真的沒有跟你提起?”

    “什麽樣的新政,這件事和大哥被害有關係?”

    “內容是什麽,既然王爺沒和郭將軍說,那郭將軍不必操心了,我隻告訴你,如果這件事走漏了,那麽即便沒有證據,我也知道誰是幕後主謀!”

    “那就要問問你自己了,我會著人追查這件事情。”郭正剛平靜說到“如果是你不慎走漏的消息,那你就下去賠大哥吧。”

    “此事不曾見著文字,此刻之前也未附六耳,杜某自然無愧亦不懼!”

    “最好如此!”

    “既然郭將軍對此事毫不知情,那麽有件事我也可以告訴郭將軍了”

    “何事?”

    “我曾與數日前,應郡主之請,為世子殿下卜了一掛。”杜清歎了口氣,“卦象極凶,世子可能已經去了。”

    “開兒的事,我之前有懷疑,加上你這兩天跑來跑去,我,已經猜到了。”說著他閉上眼睛。

    一時無話,二人對坐默哀。

    許久之後,郭正剛終於再度開口“杜先生既已坦言,想來對原西當下事情已有對策,我們不妨進入正題吧。”

    杜清點點頭,喝了口熱湯提神,站起身來,走到地圖前,開始說了起來。

    淩晨,二人終於商討完畢,郭正剛讓親兵安排杜清去休息,臨出賬門,杜清又回身問了句“過幾日便是王爺尾七,又逢清明,不知道郭將軍這裏抽不抽的開身前去祭奠王爺?”

    “如果宇成大軍沒什麽動作,我會回去祭奠大哥。”

    “如此甚好!”說吧走出帳門,輕歎一聲,搖搖頭跟隨親兵離去。

    賬內,郭正剛對著偌大的地圖,趴跪下去,將臉埋進雙掌,指間有淚無聲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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