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石牛晨霧 第30章 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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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背山東側,巨大的凸出岩石上,陳開與凡進如往常一般,在這裏靜坐。

    “昨夜睡的很晚,怎麽了?是在想你家裏的事情?”

    陳開本已經準備說些事情,正在醞釀怎麽開口,沒想到凡進主動說話了,他便接到

    “不錯,師父應該也看出來了,原西穩住了,幕後之人的計劃和一係列行動並沒有發揮出足夠的效果,但王府或者說陳家,其實更加艱難。”

    “不錯,先是行刺你們一家,隻要除掉你一家,承平近十年的原西,必然很快複亂,隻是謀刺一事走掉了你;

    然後北旗犯邊,這個時間選擇本來十分完美,卻沒想到被郭正剛連同原西諸軍合力化解,功虧一簣;

    再之後便散播留言,隻是由於前兩件事沒能盡功,這第三件事也就注定收不到理想的效果。

    拆開了看,這三件事,隻要有一件盡得全功,不但能抹去了你陳家,也能在原西建立新的格局。”

    “不錯,但對方一係列謀略事倍功半,並非策略不當,而是算計疏漏,漏算了陳家遺下的恩蔭,關鍵是漏算了師父”

    “哦?為師不過走了一趟山南,也僅保下你而已。”

    “對方先後三次出手,一上手便要殺我全家,最後師父救了我;之後的流言沒能產生太好的效果,跟師父收我為徒也有很大的幹係,倘若師父不收我為徒,原西大概還是會散,我父王舊部就算再怎麽忠心,也無法信服一個孩子會帶領好他們,隻是這個孩子忽然又變成了絕世宗師的徒弟,那自然就不一樣了。”

    凡進思索著,過了一會才說到

    “其實我一直感覺很奇怪,看著你年紀小,但心思卻縝密深沉,見事極深,你能很快看透原西之變得本質,最近你看似在閑逛,實際卻是極有法度地探索著這一片地方上的情況;

    你看似無拘世俗,能與家仆親近,也敢和為師開玩笑,但我卻能感覺到你對世事人心卻常常懷著很深的戒備;若說突遭大難,導致你性情大變,為師卻是看不出你對家中變故的悲傷,不知道這卻是什麽道理?”

    凡進表達了一直以來放在心裏的疑惑,其實他這種疑惑也並不十分強烈,更多的時候是一種感覺。

    但是他已經看出來,自己這徒弟今天有事跟他說,他就索性直接提了出來。

    而陳開在聽了凡進的話後,心中所思反而更加暢通,果然,自己又不是什麽演員,也不可能保持時時的警惕,而凡進這種本就十分厲害的人物,也不可能一點端倪都發現不了,就算想不到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陳開,但猜忌和懷疑總會積累,這是陳開一丁點都不想看的東西。

    片刻沉吟,陳開不在猶豫

    “因為,我不是陳開!”

    語出驚人!這是一場賭博,陳開決定坦白,他壓上的可能是自己的性命,要去賭一個回歸的可能。

    因為,他要的是凡進幫他離塵,而不單單是教他武藝,他要的是一個通力合作者,而不是一個簡單的師徒關係。

    凡進微愣,麵露疑惑。

    陳開繼續“其實我也在想,我到底是不是陳開。真正的陳開,隻剩下身體,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到底誰死了,又到底誰還活著。”

    凡進皺起眉頭,瞬息之後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悚然一聲喝到

    “奪舍!?”

    隨著凡進充滿驚駭的低喝,一瞬間,陳開四周巨大的壓力襲來,讓他感覺自己好像全身陷入泥沼,他想要說話,想要解釋,費力地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他隻看到凡進如臨大敵地盯著他,雙手虛握成拳,寬大的衣袍被狂風吹得咧咧作。

    他如果能動,便將會看到更加奇異的景象,原本平和靜謐的山穀瞬間狂風大作,在二人周圍卷動,形成巨大的氣流旋渦,天空空雲霧翻騰,飛禽驚向遠方,走獸伏在地上顫抖。

    同一時間,早起的陳重像是有所感應,迅速抄起黑魚刀,跳上屋頂,望向魚背山,思慮片刻後,卻閃身奔向醫館方向。

    幾個呼吸之後,剛到達醫館,陳重就看到一個白色身影奔向魚背山深處。

    “凡夫人?”陳重低聲自語,氣機探查整個院落,沒有發現陳開,便緊隨白色身影往山上而去。

    等陳重趕到巨石附近,一切已經恢複平靜,隻看見凡進正在與妻子說話,自家少主正站在一旁。

    “咳,我隻是與開兒演示一下,沒想到動靜弄太大了,山裏濕氣重,你還是回去歇著吧。”

    唐若惜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她感覺到氣氛有些怪,卻也沒有懷疑自己的丈夫,隻是輕輕攬抱著臉色還不太正常的陳開,拍拍他的後背,說到

    “沒事就好,你也是,弄出這麽大動靜,也不怕嚇到孩子。”

    陳開稍稍掙開,對唐若惜說到“沒事,師娘,師父太厲害了,我隻是太激動了。重爺爺,你怎麽也來了?”

    “凡先生,夫人。”陳重先是對凡進夫婦打過招呼,才對陳開說到“少主,老奴剛感覺到這邊有異常,擔心出什麽事,所以找過來了。”

    “嗯,沒事,我跟師父在一起習武,不會有事的,你回去把。”

    “行了,你們繼續,我先回去了。”唐若惜先行離開,陳重看了看凡進和陳開,也離開了,畢竟刀聖傳藝,他理應避開。

    兩人走後,陳開麵帶疑問看向自己的師父。

    凡進說道“沒事,一般人覺察不到,至於你師娘和陳重,本身就是習武之人,又都已經接近宗師境界,所以才會有所感應。

    石牛縣一地,當下除了他倆也沒有一品大成的高手的。我本以為你是某個已經達到入淵境的老不死通過奪舍的手段續命,所以有些緊張,當我發現你在我氣機鎖定之下,連話都說不出來,才想到應該不是這樣。”

    陳開放下心來,跟凡進坦白溝通是迫不得已,但他絕不願把自己的來曆搞的天下皆知,他也不會狂妄到以為自己多了一千多年的見識就真的可以隨便吊打古人,倒是凡進提的奪舍引起了他的興趣。

    “入淵?奪舍續命?按照師父的意思,那豈不是隻要到達入淵之境,便可以長生不死了?”

    “哪有那麽容易,奪舍其實我也沒有見過,隻是聽說過,奪舍完全是靠運氣,而且成功的可能性極低,如果被奪舍的人精神太強,施展奪舍的人就會灰飛煙滅;如果身體太弱,則會承受不起,結果也隻能是一場空。

    另外就算被奪舍的人身強神弱,融合過程中也有極高的風險,因此這個說法隻是流傳,沒有人真的見過奪舍重生的人。

    這些大多都像離塵一樣,是虛無縹緲的說法。你還是接著說你的情況吧,到底怎麽回事?”

    “師父會認為我是瘋子嗎?”陳開心有餘悸,通象境界竟然恐怖如斯,不過這種超越自己認知的力量,讓他覺得回歸的希望更大了,而且經過剛那一下,好歹已經建立了良好的溝通或者說談判的氛圍。

    陳開早就明白,沒有百分之百賺錢的投資,百分之百賺錢的也不叫投資,作為決策者,很多時候要賭,好在這一次,自己賭對了。

    “那得看你說出些什麽了。”凡進看向陳開,陳開毫不猶豫地與之對視。

    “我來自一個另一個世界,我的身體應該已經死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來到這裏,我醒來的時候就這樣了,真正的陳開,我不知道算不算死了,我沒有他的記憶。”

    “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凡進並沒有表現出太驚訝的神情,不知道身為醫生的他是否已經把陳開列入精神失常人員的範疇。

    “地方跟這裏十分相似,東邊,南邊是大海,北部是草原,西北有沙漠、荒原,西南是高原。”

    陳開找來一塊石頭,一邊述說,一邊勾勒著華夏地圖。

    “河流、大山都應該也都差不多,也有遠古神話,也有諸子百家。隻是我們那裏的文明要比你們先進很多,我們已經能夠造出幾百米高的堅固建築,有能自己奔跑的鐵車,有十分厲害的武器,飛機知道嗎?會自己飛的機器,坐著它從原西到這裏隻需要兩個時辰左右。”

    “嗯,有點像瘋子了。”

    “我可以證明,”麵對凡進的質疑,陳開並不慌張,

    “比如說把我們吃的食鹽弄得更純淨,我知道沿著原西繼續往西可以交易到很多奇珍和香料,甚至還有許多食物的種子,能夠讓我們吃的更加美味,我知道,隻要消毒工作做得好,傷口如果像縫衣服一樣縫起來會好的更快,我知道如何用錢去掙更多的錢,我可以利用工具引導雷電的力量,也可以在寒冷的北方種出南方的作物”

    陳開望著凡進,以充滿希冀的眼神望向這位異世的宗師,他並不怕師父不信,他隻怕師父以為他懷有惡意,或者因此事對他懷有惡意。

    那樣,凡進應該會殺了自己,至少也不可能再幫助自己。當然,通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他認為這種可能性並不高。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凡進開口

    “你告訴我這些的目的呢?”凡進的反應有些出乎意料,他沒有再繼續糾結陳開所說的可信度,而是直指最關鍵的地方,無論陳開所說是真是假,既然說出來,總有最終的目的。

    “回去!,盡快的回到我自己的世界裏去!”

    箭已離玄,陳開一往無前!

    “怎麽回去?”

    提到這個問題,陳開有些落寞“我不知道,也許離塵是一種方法,需要達到那個境界的人才能知道…”

    “那太難了,也許和從原西飛到這裏一樣難。”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竭盡全力的幫助!”陳開以最真誠的眼神看著凡進,看著這個被武道顛覆真見禪師評定為數百年來最有希望證道離塵的人。

    凡進微微垂下眼眸,背轉身去,不在麵對陳開,“我為什麽要幫你?”

    終於,最關鍵的問題還是來了,陳開也想過,凡進就算心懷大善,對天方夜譚一般的事物也能接受,但他不為難自己,也未必會幫自己。

    這場豪賭中,他想贏的東西隻有一樣,那就是凡進全心竭力的幫助他離塵!

    這並不簡單,但他的籌碼也不簡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