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麻臉漢子略一猶豫，感覺青年談吐麵容不像那種歹人，甚至長得連他一半凶戾之色都沒有，才繼續道

    “公子有所不知，今晚小的要去城東居仙廟祭拜，那裏無論什麽疑難雜症、求簽卜卦，全都有求必應靈驗無比的，今日正好是七日大施的頭一天，小的為了求個吉祥，去晚了，小的恐怕排不到位置的。”

    “竟還有此等事情，那的確不能錯過的。”車內青年輕笑一聲的附和道“都說天子腳下乃龍脈集聚之地，果然不假，竟然還有這樣施恩於民的人。”

    “公子可不要亂說，哪能這麽稱呼，應該尊稱為神仙才對。”麻臉漢子一聽不高興了，口氣變得幾分嚴肅的說道。

    “是是是，倒是在下嘴拙了。”藍袍青年自然正是一路到此的楚鳴，聞言後啞然一笑，也不向漢子解釋什麽，口中連連稱是。

    二人說話間，篷車已經離開破敗不堪的外城，駛進內城之中。

    內城建築檔次明顯奢華起來，高樓林立，鱗次櫛比，飛簷勾壁，每個建築都雕龍畫鳳，古典富麗堂皇之極。

    麻臉漢子早已識趣得不再說話，要不是這青年信誓旦旦的稱親戚就在這居住，他是說什麽也不敢駕他這輛破車進入此地的，老天爺！這裏可都是那些皇親國戚、朝中大臣居住的範圍，弄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隨著越走越深，漢子越來越後悔害怕起來，牙齒不自覺暗暗打顫，越看越覺得那些亭台樓閣和遠處遙遙皇宮，更加猙獰可怖，比起他麻三長得可怕不知多少萬倍，心裏嘀嘀咕咕不停的把自己罵了個地覆天翻。

    楚鳴早已把麻臉漢子一舉一動看在眼裏，卻視若不見的身子微微探出，雙目不眨一下，注視著街道兩旁慢慢後逝熟悉異常的建築，眼神複雜之極，兒時一幕幕情景如投影般在腦海中閃現

    拉著父親的手，在於大叔等人陪同下遊花燈、逛廟會；

    丫鬟小憐姐姐幫忙為他舉著最愛的泥娃娃，被他用各種染料塗抹的花花綠綠，泥娃娃已經看不出什麽樣子，憐兒還直誇他塗抹的好看；

    不小心打碎路邊小販兜售的花瓶，惹來一向和藹的父親狠狠的瞪眼，轉首連連向那個異常驚懼的小販道歉賠償；

    偷偷擠進把式賣藝的人群中，隻露一個小腦袋瓜，蹲在眾人腳下，癡癡看的忘了一切，害的全家及隨行的仆人家丁尋找良久，差點沒驚動護國禁軍……

    每踏上一條街，回憶宛如開閘之水，在腦中洶湧奔騰；

    每經過一處，舊日時光便接踵而來，填滿楚鳴心間。

    如今物是人非，重返故土，卻連慈父慈母安身墳塚都不曾有……

    茫茫天地，有何麵目存活？又有何麵目與九泉之下雙親見麵。

    雖說自從滅門被迫離家，輾轉踏入修仙之路後，一直不得閑暇，如今四年已過，即便身處千裏之外的異鄉，卻連象征性的祭奠都未曾有過一次。

    ……

    “噗”的一聲，車內楚鳴突然一口鮮血噴出。

    楚鳴不知道，他如此急火攻心，實則正是作為修士最忌諱和可怕的走火入魔的表現，如果不是他神識強大，換做普通同階修士，在沒有師門長輩在身邊照拂下，恐怕已經全身元力紊亂，輕則修為下降，重則識海混亂，成為瘋癲癡傻之人而不知了。

    吐出心中久積淤血，楚鳴用了十兩銀子打發了早已經嚇得半死的麻臉漢子，怔怔站在原地好久，不時惹來過路行人紛紛詫異的目光。

    以楚鳴現在的修士身份，不用刻意走到近前，神識微微一掃就早已發現，曾經他出生長大的府邸，雖然輪廓基本沒有變化，可是從裏到外，早就煥然一新，府中多處建築早已改變原來的風貌，院中格局也有不同程度的改觀，呈現別具一格欣然之態，高大門楣之上，紅底金字牌匾書寫著兩個醒目的大字

    “江府”

    微一猶豫，楚鳴並沒有去府中，而是一人悠悠走在熟悉的老街之上。

    不多時，他信步來到對著府邸正南方，一座五層裝飾豪華的酒樓內，

    樓內裝飾古香古色，頗有幾分典雅書香韻味，各種家具都極具考究，主廚據說是出自皇宮禦膳房，各種佳肴自然美味可口，不過價錢也貴的離譜，不是普通百姓之家吃得起的。

    這座酒樓楚鳴記憶猶新，曾經他經常帶唐二叔古三叔等人，瞞著於大叔來此處打牙祭的。

    因為自從進入楚府，於大叔就規定，從此以後，三人不許沾酒，否則一經發現則不講情麵，無論是誰，必須嚴懲不怠。為了此事，唐二叔可沒少驚動父親楚雨天為其求情。

    酒樓夥計不知換了幾茬，掌櫃的卻依然是原來的盧掌櫃，頭上華發增生，稀疏了不少，楚鳴自然認得，不過卻沒有刻意的與其主動攀談什麽，

    楚鳴要了一間五樓臨窗的一個位子，隨手點了幾樣兒時酷愛吃的小菜，卻一口沒動，要了一壺酒樓獨有的花雕，自斟自飲起來。

    喝一口酒，楚鳴便抬首望向窗外府邸，看著府中隱約行走的人影和隱約熟悉的每一處地方，隨後重新端起酒杯，卻忘了再喝，停滯半晌後方一飲而盡，就這樣，已經不知不覺過去半個時辰之久。

    酒樓生意火爆異常，不多時，整個酒樓幾乎座無虛席，食客清一色名門望族和紈絝子弟，一個個穿金戴銀，錦衣華服，率領著護院保鏢或暖床丫鬟，滿臉刻著“傲氣”倆字，紛紛寒暄著落座，大聲催促著夥計上酒上菜。

    一時間，整個酒樓沸騰起來，喧囂絲竹之聲此起彼伏。

    楚鳴收回視線，微微皺了皺眉頭，起身付了銀子轉身離開酒樓，消失在人群中。

    入夜，一道人影懸浮於江府宅院上空，與黑夜幾乎融在一起，

    人影靜立不動，一直天色將明，才一閃的消失不見，絲毫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直到三日後，人影再也沒有出現。

    第四日，楚鳴尋到掩埋張楓墳塚之處，恭恭敬敬祭拜完畢，靜坐其墳前整整一日。

    傍晚時，他站起身來，抬首向城東方向望了望，略一猶豫，身體騰空而起，禦風飛奔而去，直奔麻臉漢子口中的“居仙廟”。

    楚鳴決定到那裏看一看。

    “居仙廟”的位置楚鳴自然知曉，不過他記得那裏原本是一座城隍廟的，並且一隻荒廢多年，不知何時竟成了避凶問吉的廟宇，並且還要排隊祭拜，一副香火鼎盛的樣子，讓他心中大為好奇起來。

    對於道門，楚鳴一直向往很久，關於這類古籍及民間杜撰書籍也沒少拜讀，總的來說，道門追求的是天神合一，心境平和境界，某些方麵與修士的修煉法門倒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道門分支眾多，遍布各國朝廷坊間，擅長符咒驅鬼、卜筮吉凶等，隻是與一般修仙門派不同的是，道門專門供奉“三清尊神”，走的是另外修行之路，以山、醫、命、相、卜五術為基礎，修德養性，已達其求的天人境界。

    楚鳴腦中閃過關於道門的資料，不多時，老遠見到前方夜色中出現兩座饅頭一樣的小山，隱隱約約星星點點火把的光亮，楚鳴悄然落下身形，趁人群不注意收斂氣息，混入其中，順著絡繹不絕的人流，沿著山路向山穀中走去。

    山穀腳下，停靠著眾多馬車轎攆，旁邊候立著車夫或隨行仆人，人聲馬嘶噪雜，甚至還有小商小販在兜售物品，顯得熱鬧異常。

    接近穀中，行人越加多起來，男女老少皆有，穿著也不盡相同，大多為衣著樸素的平民百姓，其中也不乏衣衫華貴的老爺夫人，路邊或蹲或躺著眾多衣衫襤褸的乞者，手拿破碗破缶等器皿等著被施舍，這可是行討的最佳時機，自然不容錯過的。

    進入穀中，豁然佇立一座青瓦紅牆的大殿，大殿高有數丈，一片青石鋪就的廣場上，排起了長長的人龍，井然有序，人人麵色虔誠嚴肅，幾乎聽不到喧嘩吵鬧之聲，就是偶爾低語幾句，也會馬上禁口不言，唯恐被廟中神仙聽到，誤認為對其不敬，引來神人的怪罪。

    人人手中都攜帶著形形色色祭品，令楚鳴感到詫異的是，祭品沒有瓜果牲畜，反而都是金銀黃白之物或各種材質的金屬玉器飾品。

    楚鳴目光閃動，略一思量，神識逐漸慢慢離體放出，將整個廣場大殿籠罩在內，殿內一切事物便清晰異常的映入識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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