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還真讓葉知秋給愣住了。

    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帳篷雖然足夠大，但隻用屏風隔開了，而且床隻有一張。

    他們自己知道成婚後從來沒睡在一起過，但是旁人卻不知。

    底下人準備的時候，也自然就給他們隻準備了一個帳篷。

    但話說回來，陛下還在呢，就算準備了兩個帳篷，難道分開睡？

    估計要不了天亮，十九王爺和王妃不和睦的消息，就能傳開了。

    葉知秋看向了沈遇白。

    沈遇白心平氣和：“打個地鋪。”

    素練覺得自家王爺不上道，於是再努力一把：“入冬了，地上多涼。”

    王爺這個時候如果也裝下可憐，王妃心一軟，說不定……

    素練忍不住地有點期待起來。

    明黃都心軟了，“要不我們再去找一張桌子？兩張八仙桌拚在一起，也夠勉強睡一下？”

    素練：……明黃，平時怎麽不見你這麽聰明？

    葉知秋擺擺手：“不用，不是還有個軟塌？我睡軟塌，王爺睡床。”

    沈遇白身高腿長，兩張桌子看著都未必夠他睡的。

    而且這樣太明顯了。

    反正隻有兩天晚上，湊合一下就行。

    沈遇白垂眸，一錘定音：“我睡地鋪。你懷著孕，不可馬虎。”

    素練還想再說兩句，可惜沈遇白一個眼光掃過來，她也隻能緊緊地把嘴閉上。

    葉知秋一愣，更不好意思了：這……合不合適？

    “行軍打仗，來不及搭帳篷，幕天席地都睡的，鋪了厚厚的褥子，地上又有什麽睡不得？”沈遇白又說了一句，而後淡淡吩咐素練鋪床。

    他一恢複成這樣，別說素練，就是明黃也不敢造次。

    兩丫鬟乖乖去鋪了床，但畢竟帳篷還是比不得房間，即便是中間用屏風隔開，但床和地鋪也挨得很近，幾乎是呼吸相聞。

    葉知秋其實也沒多想，隻是躺下去後，才發現自己不知是因為吃撐了，還是認床，竟然有點睡不著。沒忍住翻了兩個身，這才覺得尷尬：會不會吵到沈遇白？

    她屏住呼吸，仔細聽沈遇白的呼吸，想看看他睡著沒。

    沈遇白的呼吸很平整，綿長，均勻。

    聽上去是睡著了。

    可她剛這麽想，沈遇白的聲音就冷不丁傳來：“秋秋？”

    夜深人靜，四下裏一片安謐，帳篷裏也沒留下什麽燈火，忽然被叫了名字，葉知秋還驚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晚，沈遇白的聲音聽起來更低沉，甚至帶著一點點沙啞，落在耳朵裏，加上這麽一個親昵的小名，頓時叫人有點酥酥麻麻。

    葉知秋還沒被沈遇白這樣叫過。平時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稱呼，但都是在人前。

    在人後，這是第一次。

    她一時之間都有點不知該回應還是不該回應。

    然後她就聽見沈遇白翻身坐起來的聲音：“秋秋？”

    “怎麽了？”葉知秋還是回應一聲。努力保持平靜：興許是跟著別人叫習慣了？

    “聽你沒有呼吸聲。以為是怎麽了。”沈遇白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葉知秋“啊”了一聲，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以至於臉上都有點滾燙：這也太不好解釋了。

    她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估摸著沈遇白是躺了回去，就決心岔開話題：“會不會吵到你？”

    “不會。”沈遇白的語氣很平靜，也很篤定。但很快，他又反問一句：“是不是吵到你？”

    葉知秋忙搖頭：“沒有沒有。我本來就是自己有點睡不著。”

    “那要不我陪你說話？或是下棋也行。”沈遇白的聲音柔和下來。

    葉知秋懶得起來，也躺回去：“可你明天還要早起。”

    說實話，說著話了，她就沒了之前的緊張感，更沒有一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不自在。

    潛意識中，葉知秋都沒反應過來，她對沈遇白是半點防備也沒有的。

    甚至覺得如此相處，也很自然。

    沈遇白輕笑：“無妨，我也有點睡不著。喝了酒，便總如此。”

    這下葉知秋就放心了，大大方方地翻了個身，麵對著屏風，小聲跟他說話：“那聊聊你跟諸葛瑾怎麽認識的？”

    “我和阿瑾？”沈遇白有些奇怪為什麽葉知秋會這麽問。

    葉知秋“嗯”一聲，解釋道：“諸葛瑾性格其實挺跳脫的，不像是會上戰場的人。”

    “他是我的伴讀。”沈遇白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緩緩敘述起往事：“那時候，我們白家已經式微多年，而姨母也不受寵，我在宮中，幾乎是無人問津。後來，起了戰事，我不想姨母與我再被欺淩，便去求見了陛下，說我要去打仗，請他準許我上前線，做個先鋒官。”

    “先鋒官其實就是帶頭送死的。”沈遇白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但最危險的地方，也是賺功勳最快的地方。我隻能盡快當上將軍，才能庇佑族人，庇佑姨母。我本來沒想讓阿瑾跟我一起去送死。他功夫雖然也不錯，但還是不如我。”

    “他家裏也不許他去。但他還是偷偷跟來了。後來我們就在戰場上一起作戰。”

    “再後來，白家軍裏終於有我一席之地。我能自己帶領一支軍隊。從那時候開始，他便是我的軍師。”

    “阿瑾性格是活潑些，但其實有勇有謀，心腸也軟。”他笑笑，“他是心腸最軟的。最苦的時候，他寧可自己不吃，也把糧食節約下來給年紀小的士兵。說他不用搏殺，餓一點也無妨。”

    “每一次打了勝仗，我們都高興得不得了。第一次當主帥，打了個漂亮勝仗時候，我和阿瑾在回來的路上，抱著酒壇子喝了一頓，喝多了，都哭了。”沈遇白睜著眼睛，也看著屏風那邊。

    雖然看不見葉知秋，可聽著她清淺的呼吸，他知道她還在認真聽。

    他輕聲道：“後來阿瑾受傷，我最懷念的，就是他跟我一起出征，一起喝酒的時候。還要謝謝你，不然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葉知秋怪不好意思：“我隻是個大夫，治病救人是應該的。而且我也換了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