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璜被這麽一誇，心中頓時一鬆，知道自己這一步是走對了。

    當即，他順著陛下的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是兒子太混賬太糊塗了。”

    陛下滿意頷首：“朕知道你是個好的，朕的兒子，哪有差的？”

    沈長璜更高興了。

    下一刻，陛下便問沈長璜：“如今你四哥和十九叔並列第一，可彩頭隻有一份，朕也隻能拿出一樣別的。你以為，誰該拿東珠，誰該退一步？”

    這個問題，其實不算問題。

    陛下之所以這麽問，還是因為想看看沈長璜遇到這種事情，打算如何處理。

    沈長璜被問得微微一愣。

    但他也知道這是個好機會。

    沉吟片刻後，沈長璜最終答道：“我覺得，十九叔拿東珠罷。”

    “為何？”陛下卻揚眉追問一句。

    沈長璜不疾不徐：“其一，十九叔畢竟是長輩，我與四哥，作為晚輩，讓一步理所應當。其二，十九叔為功臣，我與四哥退讓，更是理所應當。輪親疏，我們是父皇親兒子，不當讓父皇為難。”

    陛下良久沒說話。

    沈長璜等著，心裏漸漸有些不安：難道我說錯了？

    最後，他卻聽陛下笑一聲：“說得很好。”

    不等多說，沈遇白與四皇子到了。

    兩人行過禮後，沈遇白便主動道：“既是並列第二，東珠一人一半就很好。”

    四皇子也並無異議：“十九叔提議甚好。”

    如果是別的不能分的彩頭，說不定二人還要謙讓一番，但東珠本來就是一壺，分成兩份就是，哪有那麽多需要糾結的？

    說白了，這隻是一個彩頭，並不是什麽性命攸關的事情。

    而且，又是自家親戚，那就更沒有必要在那謙讓。

    四皇子的性格，和沈遇白也有那麽幾分相似，因此也是真的不覺得這個事情是什麽大事：設立彩頭，本就是錦上添花，就算沒有，打獵自然也是要去的，又有何妨？

    沈長璜聽這話，心中卻有些煩躁：自己想了這般穩妥的說辭，竟是半點沒派上用場！

    陛下看一眼自己弟弟與四子，不由地笑起來：“倒是個好主意。這樣罷，朕再一人添一匹月光大紅星星氈，正好也用得上。”

    大紅猩猩氈是正兒八經的國禮。

    全靠爪哇國每年送的賀禮。

    但因珍貴，每年別人也就送兩匹。

    陛下這會兒拿出來這樣珍貴的東西，反倒是將東珠壓了下去。

    沈遇白和四皇子，誰也沒有推辭，都各自謝恩。

    敏妃和梅妃此時也從旁邊隔間裏過來，笑著對二人恭賀。

    而且敏妃還笑道：“六皇子也如此優秀，陛下也該賞才對。怎的竟如此小氣起來？”

    她溫柔笑著，說著這般玩笑話，但是真有一個長輩的樣子。

    可她越是這樣，梅妃心裏就越是跟紮了根針一樣難受。

    陛下若是自己想起來了，也就罷了，可敏妃求來的，算什麽？

    不過，陛下還真就賞了沈長璜一張弓。那弓是陛下曾經用過的，意義不同，雖算不得十分珍貴，但意義不同。

    隨後，沈遇白又對敏妃道：“東珠姨母先挑，剩下的我再帶走。”

    敏妃樂道：“你剩下的可是要送給你媳婦？”

    沈遇白毫不猶豫：“自然。”

    “那我的，自然也該問陛下討要才是。如何能要你媳婦孝敬？”敏妃笑得更厲害，直接還就跳過了沈遇白，將那東珠說成了是葉知秋的所有物。

    這下，陛下“哈哈”大笑，“這倒是。你這好似要送你姨母東西，倒是坑了你哥哥我。敏妃和梅妃，也一人賜一對東珠。放心，定比你們手裏的好。”

    敏妃高高興：“陛下今日可真大方。”

    梅妃笑得僵硬：“謝陛下賞賜。”

    沈遇白和四皇子捧著東珠回去，都是高高興興。

    沈長璜原本也挺高興，但看著梅妃那笑容並不到眼底的樣子，多少又有點兒熄了。

    陛下轉頭和敏妃說起了話：“遇白還是那副性情。身為叔叔，倒是半點不客氣。不過，朕倒是喜歡他這一點。”

    “他素來就這樣。不通人情。隻覺公平公道就很好。謙讓——他怕是覺得，謙讓了，反倒是侮辱了四皇子。”敏妃最了解沈遇白，當即也是失笑：“跟個石頭一樣，讓人發愁。”

    “也不見得。”陛下笑嗬嗬：“他如今可都知道疼媳婦了。”

    兩人說著話，梅妃沒插嘴，幹脆和沈長璜告退出來。

    陛下麵上沒什麽，可二人走後，麵色卻有點淡下來。他歎一口氣：“剛才朕問小六，若是他，當如何。他說，理當謙讓。”

    敏妃一愣，反問陛下：“這樣不好麽？說明六皇子心存謙讓，多好的孩子？”

    陛下笑了，伸手握住敏妃的手，拍了拍：“你啊，還是跟從前一樣，從來不肯往複雜了想。”

    沈長璜這樣說是沒錯。可是他何曾想過他自己哥哥的想法？倒像是個上位者一樣，理所當然。

    說明他想事情，從來都不是隻看事情，而是考慮更多，更深。

    年紀輕輕，如此心機，半點坦蕩樣子都沒有……

    陛下垂下眸光，麵色微冷。

    沈長璜絲毫不知這些。

    他還在寬慰梅妃。

    梅妃卻依舊氣惱：“你方才怎麽也不知多說兩句？倒叫人處處搶了風頭！”

    她性格驕傲，如今卻被敏妃一個無子妃嬪幫忙討要兒子的賞賜，對她來說，算是奇恥大辱。

    沈長璜不知該說什麽，隻能一味道歉。

    而沈遇白這頭，已經捧著東珠回去，直接交給了葉知秋：“你收著罷。”

    他如此坦蕩，葉知秋反倒是沒有多想：畢竟自己是名義上的十九王妃，這樣的彩頭，自己收著，也是做給旁人看。而且，隻是收著，又不是給她了，哪需要多想？

    於是，葉知秋就真的收著了。

    沈遇白本已打好了腹稿，結果沒想到她卻沒有一句推辭，登時還有點反應過不過來，心中甚至有點隱隱疑惑：怎麽她這一次倒不拒絕了？剛才兩張狐狸皮都那般不敢要——

    想來想去，沈遇白也想不明白，隻覺得果然女人心，海底針。

    但她收下，他仍舊是高興。

    而看著自家王爺明顯高興的樣子，素練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王爺其實一開始就是衝著彩頭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