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管外頭如何動蕩，日子該過還是要過下去的。

    比起外頭的局勢，葉知秋更發愁的是如何與沈遇白開誠布公談一談關於孩子的事情。

    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總不能夠直接找到沈遇白，跟他說：你是不是想要孩子？

    這樣太奇怪了。

    所以還是得等一個機會。

    但顯然機會也不是那麽好等的，至少當天葉知秋就沒等到。

    第二日，葉知秋一大早起來，和沈遇白一同用了早飯，就跟他一起出門了。

    沈遇白看著葉知秋如此不辭辛勞，多少有些擔心：“既然有大夫坐診，你又何須去那麽早？”

    他目光落在葉知秋小腹上，有心想要提一句“畢竟還懷著身孕”，但又怕引起葉知秋不快，所以最終也沒說。

    葉知秋搖搖頭：“這兩天謝家搞不好還要鬧出點事情，我不去，心裏不放心。再說了，今天可能應天府那邊就有結果了。”

    所以，當然要去春暉堂等著。

    春暉堂是她的心血。

    別看春暉堂看似小打小鬧的，但這是葉知秋兩輩子第一個屬於自己的產業，又是醫館，所以在她心中位置是什麽高的。

    沈遇白神色一頓，欲言又止。

    隻不過葉知秋並未看見這一幕，她還疑惑沈遇白怎麽忽然不說話了，抬起頭來，就撞進了沈遇白深邃的眼睛裏。

    最終，沈遇白卻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輕聲道：“小心些。”

    葉知秋應一聲，也叮囑沈遇白：“你在外頭也要小心。其他的事情，能不以身涉險就不以身涉險。”

    沈遇白心情好了些。

    二人在大門口分別，各自去忙。

    本來以為經曆了昨天的事情，春暉堂怎麽也會受到影響。

    但當葉知秋到了春暉堂門口的時候，卻發現門口排隊問診的人，竟然和以前一樣多。

    她高高懸著的心，頓時就落了下來。

    看著那長長的隊伍，她忍不住地抿著嘴笑起來，笑意直達眼底，一看便知心情極好。

    沒人知道，她其實也揪心了一晚上。

    生怕春暉堂今日開門，一個病人也不上門了。

    她從後門悄悄進了春暉堂，謝雲正收拾妥當，擦幹淨櫃台，準備開門。

    經過一夜，謝雲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昨天事情帶來的影響，一如既往的沉穩溫和。

    見了葉知秋，謝雲溫和笑著招呼：“黃大夫。”

    “我聽說了昨天醫館的事情，你沒事吧？”葉知秋還是不放心，於是借機問了一句。想著如果謝雲狀態不對的話，還是可以再讓謝雲歇一歇，等事情出了結果之後，再說不遲。

    但謝雲卻微笑搖頭：“沒事了。昨天十九王妃來了，將事情都解決了。”

    他說完了，又忽然說了一句：“黃大夫也別擔心，有十九王妃在，我們春暉堂一定不會有事的。”

    葉知秋聽他對自己那麽有信心，隻覺得怪不好意思，但嘴上還是隻能跟著誇：“對，十九王妃很可靠的。”

    隻是自己誇自己，多少有點覺得怪怪的。葉知秋沒敢再停留，生怕謝雲拉著自己再說幾句誇讚的話，自己還得繼續附和：“我看外頭排了好多病患，咱們今日還是快些開門吧，估計有的忙呢。”

    謝雲應一聲，緊跟著也過來開門。

    徐清卿還沒來。

    但葉知秋和謝雲誰也沒有提起。

    昨天發生那樣的事情，徐家擔心徐清卿受連累，可能也會不讓她再來。

    不過，徐清卿本來也不是坐堂的大夫。

    隻是沒想到剛打開大門，徐清卿倒是先氣喘籲籲衝進來，今日頭發都梳得格外的簡單，一看就知道是匆忙出門，沒有心思打扮。

    她懊惱道：“昨天晚上有些睡不著，結果沒想到起遲了。”

    葉知秋輕笑一聲，心情卻徹底大好。

    於是她對徐清卿的態度也格外和煦：“那應該再多睡會，反正也不扣工錢。”

    徐清卿大搖其頭，一臉認真：“那可不行，我是來學本事，鍛煉的，怎麽能偷懶？”

    說著話，她也在葉知秋旁邊坐下了。

    第一個患者進來，衣衫破舊，補丁上重著補丁，臉上的褶子又多又深。

    一看，就知道對方肯定是窮苦人家。

    見對方甚至都有些不敢坐下的樣子，葉知秋柔聲開口：“這邊坐吧。”

    又見對方一臉躊躇卻不好意思開口的樣子，葉知秋心知肚明，立刻體貼道：“前三名的確是不收診金，就連藥錢也便宜一半，不會很貴的。”

    對方頓時鬆了一口大氣，這才搓了搓手，怪不好意思道：“我腿上長了瘡。怎麽都好不了，疼得厲害，您給看看？”

    他說話十分客氣和小心翼翼。

    葉知秋一聽是腿上長瘡，還怎麽也好不了，就叫對方將褲腿卷起來自己看看。

    結果一卷起來，還沒看見瘡呢，頓時一股淡淡的味道就飄了過來。

    說不出來是腥還是臭。

    反正聞著就不好聞。

    那患者大概也知道自己這個味道不好聞，臉上都有點漲紅，顯得更加局促：“以前沒味道的，最近也不知道咋了。味道越來越大，天天洗都不行了。”

    葉知秋麵不改色：“沒事，我見多了。您將瘡露出來看看。”

    患者終於卷起褲腿，將瘡露了出來。

    看見那個瘡，就連葉知秋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徐清卿更是吸了一口涼氣。

    旁邊其他圍觀的人，更是嚇得驚呼起來。

    那已經是一個比碗口大的瘡了。又紅又腫，透亮。

    而且呈現出一種青紫色，有一塊皮還破了，正往外滲著膿液。

    葉知秋還真沒見過這麽大的瘡。

    但她一眼就看出來，如果這個腿再不治，隻恐怕很快整條腿都得廢掉。

    葉知秋不動聲色問患者：“這個瘡什麽時候長的？”

    患者想了一想：“得有一年多了。以前隻是鼓起來一個包，也不疼也不癢，我就沒管他。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

    葉知秋點點頭，也不妄下定論，隻讓患者伸出手來，放在手枕上，而後指尖輕輕落上去，仔細診脈。

    此時就連謝雲也探身過來看那大瘡。

    其他患者，也沒意見。

    畢竟，誰都看得出來，那瘡的確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