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葉知秋開了方子熬了一碗麻藥，熬好後，看著患者喝下去。

    沒要多久，他便說身上昏沉得厲害，沒堅持多久，整個人都昏睡過去。

    他睡過去，褲腿卻是卷到了膝蓋上頭，將那大瘡整個人露出來。

    怕患者家裏人受不住，所以，葉知秋隻讓他們選一個人在旁邊看著自己開刀，其他人還是暫且回避。

    最後，那少年郎當仁不讓地站出來，讓自己母親和妹妹都去歇一歇。

    葉知秋倒也不是第一次動刀，但太久沒用力，多少還是有些生疏，她握著刀，神色凝重，思索自己該怎麽下刀。

    沈遇白和諸葛瑾兩人都留下來看了。

    至於謝雲和徐清卿，更是在旁邊打下手。

    思索一會兒後，葉知秋就找到了感覺。

    她看一眼徐清卿，沉聲吩咐：“倒酒。”

    開刀時候，用烈酒衝洗一下那片皮膚，能夠減少化膿的概率。

    徐清卿也不含糊，拎著酒瓶子就到。

    這麽涼的酒倒在了患者腿上，但是患者一點反應個都沒有，整個人都好似陷入了香甜的夢境，雙眸緊閉，麵色安寧。

    葉知秋在酒還未幹透的時候，就直接下了刀。

    刀是醫者特製的薄刀片，裏頭加了銀，能夠殺毒。

    一刀下去，膿血瞬間滾滾而出！

    一股說不出來的惡臭，更是噴薄而出！

    在場的人，除了葉知秋之外，其他人都忍不住皺了皺眉，甚至諸葛瑾更是捂住了鼻子，屏住了呼吸。

    沈遇白雖然麵不改色，但仔細看，他也是在克製而已。

    徐清卿離得近，首當其衝，差點幹嘔出來，最後勉強忍住。

    謝雲也是臉色有些發白。

    那少年郎因為擔心，倒是對惡臭不那麽在意，隻是緊緊盯著那冒著膿血的腿。

    葉知秋其實也聞到了那股惡臭。

    同時也感覺有點翻江倒海。

    但她現在開刀，哪裏敢分神？隻是屏息凝神，看著那傷口，一心一意繼續往下切。

    現在的傷口，還不夠大。

    膿還在不斷往外冒，黃中隱隱還帶著點綠。

    看上去說不出的惡心。

    說起來，明明切開了皮肉，但卻沒有一絲鮮紅色，反而全是黃膿。

    葉知秋收了刀，而後便讓徐清卿拿烈酒將刀衝洗一遍，再用火烤一烤。

    然後她讓謝雲去將膿血往外擠。

    擠出來的膿，都用煮過的細棉布擦拭幹淨。

    謝雲上前去，小心翼翼推著傷口往外擠。

    那膿冒得更加快，大股大股的。

    眾人漸漸都麻木了。

    甚至感覺都聞不到那一股惡臭了——主要是聞久了，鼻子已經真的不靈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傷口的膿終於變少，那一片皮肉也都幹癟下去。和之前鼓脹的感覺完全不同。

    葉知秋用煮過的竹夾子將傷口往兩邊拉開，然後讓徐清卿倒酒。

    那麽大的傷口，烈酒一倒下去，沈遇白和諸葛瑾這種上過戰場的人，都是情不自禁眉頭一緊：疼啊。光是想著，都覺得疼。

    但患者卻沒有絲毫反應，呼吸依舊平穩，眉頭依舊舒展。

    不得不說，葉知秋這一碗藥，效果是真的好極了。

    烈酒將殘餘的膿液帶走。露出傷口內皮肉的樣子。

    葉知秋輕歎一聲：“這些肉，都死了。得刮去腐肉。”

    這種已經完全發白，一碰就往下掉的肉，全是腐肉。

    謝雲和徐清卿也瞬間凝重起來——如果爛掉的肉多，那很可能這條腿，就救不會來了。

    但葉知秋還沒想那麽多，她看了看傷口裏，輕聲道：“但在那之前，還要先找出那東西。”

    她讓徐清卿將蠟燭的光，用鏡子射在傷口上。

    然後仔細地用銀鑷子在傷口裏翻找。

    她找得很仔細，神色很專注，額上滲出細密的汗，但因為麵具的緣故，滲不出來，都悶在麵具底下，說不出的難受。

    但葉知秋哪裏有功夫去管這個？

    沈遇白看著葉知秋，見她專注到忘我，一時之間，竟也忍不住看呆了。

    認真起來的葉知秋，身上好像是在發光。

    一層朦朧的，明亮的，吸引人的光。

    明明她還戴著麵具，可是他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麵具底下她的麵容——

    終於，葉知秋的鑷子撥到了一個小小的肉芽。

    那感覺和腐肉完全不同，更硬一些，像是碰到了某種柔軟的皮革。

    她登時精神一振：“找到了！”

    葉知秋用銀鑷子夾住那一點肉芽，開始小心翼翼地往外拽。

    她也不知那東西有多大，會不會拽斷了。

    因此就隻能加倍小心。

    左右來回晃動，感覺肉芽鬆動之後，她才敢稍微用力。

    被鑷子夾住的東西緩緩地往外冒出來。

    葉知秋多拽出來一點，就用另一隻手指頭按住腿上那塊皮肉，不讓那東西再縮回去，然後又將鑷子多夾住一點。

    隨著那東西被拽出來，眾人都看見患者腿上有一塊慢慢的塌陷進去——之前那裏，微微有點鼓脹。

    眾人甚至都忍不住的屏住了呼吸。

    時間一點點過去，葉知秋拽住的那東西漸漸地露出一點真麵目。

    那是一截看起來有點像是蟲子的東西。

    圓胖圓胖的，看上去像是個肥嘟嘟的蛹。

    但並沒有動。

    而且它內裏好像已經爛了，軟得不像話。

    當葉知秋將那東西完全拽出來之後眾人齊刷刷倒吸一口涼氣：還真是一條蟲子！

    那蟲子臉上，還有眼睛呢！身體一節一節的，真的就是個胖蛹。

    而且很大，比一般的蠶蛹都要大。

    那拽出蟲子的地方，也是瞬間就多了一個空蕩蕩的洞。

    葉知秋按一下那塊，又有一點膿液被擠壓出來。

    她讓謝雲繼續擠壓，自己則是用鑷子將那蟲子放在了銀盤子上。

    那蟲子一動不動，足足有成年大人大拇指那麽大。

    葉知秋輕聲道：“應該是它死了之後，傷口就開始爛掉。這種蟲子恐怕活著的時候，能分泌出一點毒素，導致腿上也不會因為它的存在而疼痛和化膿。但他死了，自然就沒有分泌毒素，所以就變成了這樣。之前他感覺長了瘡，其實底下就是它。”

    “它一開始沒那麽大，估計正是慢慢蠶食他的血肉，才長大成這樣。”

    葉知秋解釋道：“因此，診脈時候就會感覺氣血兩虧。”

    眾人恍然大悟，再看那蟲屍，登時頭皮一陣陣發麻：如果這蟲子長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