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句話含在舌尖，沈遇白卻愣是沒有機會說出來。

    葉知秋和莊頭王大勇忙著辨認地裏頭的菜呢。

    什麽白菜，青菜，芹菜，菜薹，蘿卜，蒜苗，菠菜，一個個的，看得葉知秋目不暇接。

    大概是曾經挨過餓的緣故，葉知秋隻覺得這些菜看上去，也是和花園裏那些花一樣的好看——每一樣，都有各自的姿態，生機勃勃的，看上去就讓人心生歡喜。

    葉知秋沒辦法不喜歡。

    尤其是看到木桶裏埋在地裏，還用稻草圍得嚴嚴實實的樣子，她一下就好奇起來，忍不住圍著看了好幾圈。

    王大勇樂嗬嗬地看著自家主人這副新奇樣子，更覺得葉知秋好極了：跟著這麽個主子，日子就難過不到哪裏去嘍！

    沈遇白見葉知秋好奇，也忍不住笑：“這個應該是韭菜？”

    “韭菜？”葉知秋納悶了：“為何韭菜要這樣種？好生奇怪。”

    她不住地看著那稻草和木桶，實在沒有辦法將它們和自己吃過的韭菜聯係起來。

    王大勇卻讚了一句：“姑爺好眼力。的確是韭黃。這是留著冬日吃的，冬日大雪，菜蔬少，種些韭黃，不僅能給主子們換換口味，多的還能送去賣。”

    葉知秋是吃過韭黃的，她愣愣的：“韭黃和韭菜，雖然聽著像，可不是同一種東西罷？一個是黃的，一個是綠的，味也不太一樣——”

    沈遇白輕笑：“韭黃就是不見光，捂出來的韭菜。可能品種略有不同，但的確是同一種東西。”

    王大勇也樂嗬嗬解釋：“姑爺說得極是。韭黃就是捂出來的韭菜。韭菜不抗凍，如果不捂著，就被凍壞了。正常韭菜，得春暖了才能發起來呢。”

    葉知秋恍然大悟。

    隨後，她生出欽佩來：“農人聰慧。竟然想出這樣的法子。”

    果然世上任何事情，都是不能小瞧的。

    一路到了水塘邊上，葉知秋都看愣了：這可不是個小水塘，都快變成個湖泊了！

    即便是冬日旱季，水塘裏的水也不少，整個人看上去，少說有三四畝地那麽大。

    而且，周圍岸邊，還長了不少蘆葦。

    此時蘆葦早已經變黃變幹。

    看上去一片蕭條。

    但蘆花被風一吹，卻有那麽幾分搖曳生姿的悠然。

    還有野鴨子在水塘上來回地遊著。

    葉知秋看得一愣一愣：“這麽冷還有鴨子？”

    “野生的。咱們這邊冬日也不算冷，而且周圍都是農田，吃得多，它們就沒走，隻等開春，到時候好在蘆葦蕩裏孵小鴨子。”王大勇說起春天的樂趣：“有些小子就趁著那個時候，跑去蘆葦蕩裏摸鴨蛋。那鴨蛋香著呢，醃成鹹鴨蛋，一個個都流油。蛋黃是那種發紅的顏色！”

    葉知秋悄悄地吞了吞口水：聽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沈遇白從善如流：“現在可還有？有的話，明日一早拿來配粥吃。”

    王大勇連連點頭：“有，有，有！就算不是野鴨蛋，咱們自己的鴨子也是這麽養的，一樣好吃。”

    他沒說的是，他甚至懷疑，這些野鴨不肯走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也養鴨子！每年到了春天，失蹤的母鴨子可不在少數！

    不過，這話就不好說出來汙了主子們的耳朵。

    沈遇白頷首：“麻煩了。”

    他太過客氣，以至於王大勇連連擺手，幾乎要將手擺出一道殘影：“不麻煩，不麻煩，莊戶人家沒好東西，也就隻有這些能拿出手。”

    葉知秋笑盈盈糾正：“我覺得莊戶人家，隻要日子順暢，比起城裏，反而更有滋味些。”

    她摩拳擦掌：“城裏可沒有這樣好的地方釣魚。”

    沈遇白輕笑，催促王大勇：“去找兩隻釣竿吧。記得拿木盆。”

    釣上來的魚，不在木盆裏養著，一旦死了，滋味也就沒那麽好了。

    王大勇忙應一聲，叫小兒子去將自己的釣魚竿拿來。

    他悄悄看一眼沈遇白，試探道：“姑爺這樣懂，怕是經常釣魚吧？”

    沈遇白笑笑：“以前沒肉吃時，也釣過魚，倒是練出來了。就是紅鯉魚不那麽好吃。黑鯉魚還好點。”

    葉知秋忽然明白沈遇白他在哪裏練出來的技術了：怕不是宮裏的太液池吧？

    她看著沈遇白。

    沈遇白十分坦蕩地頷首，肯定了葉知秋的猜想。

    葉知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

    她忽然覺得，雖然沈遇白看上去很靠譜，但這個事情，還真未必……太液池的魚，怕是和她家裏的魚差不多吧？

    不過，這樣想著，她漸漸又覺得挺公平，於是喜滋滋地跟沈遇白打賭：“要不，咱們兩個比一比？”

    沈遇白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不由得笑起來，當即頷首：“有彩頭嗎？”

    葉知秋想了想：“要是你贏了，我那有一塊寒玉，很漂亮，可以做一塊玉佩。”

    “那你贏了呢？”沈遇白再問一句。

    葉知秋喜滋滋道：“聽林管家說，你有一套上好的鬆煙墨。是四瑞獸的樣式。”

    沈遇白揚眉：“你還喜歡書法？”

    葉知秋擺擺手：“我不喜歡，我爹和我哥都喜歡。”

    她摩拳擦掌，覺得憑借自己多年的技術，那是一定能夠將沈遇白贏了的！

    那一套鬆煙墨，她勢在必得！

    沈遇白看她生動的樣子，既覺得有趣，又覺得有點兒羨慕：什麽時候，她也會如此想著我？

    不過，看著葉知秋那樣子，沈遇白也心知肚明：今日無論如何，自己也是贏不了。

    技術好，也不能贏。

    否則，隻怕有人該鬱悶了。

    王大勇在旁邊看著兩人說說笑笑，心裏不由得感歎：有句話怎麽說的？姑爺和小姐，就是那戲文裏說的，什麽鳥情深！用他們鄉下的土話，那就是蜜裏調油！好得不能再好了！

    光是這麽看著，王大勇就覺得，將來自家小姐和姑爺，那必定是能舉案齊眉，白頭到老的！而且夫妻感情這麽好，那肯定還會生好多好多孩子！將來家裏，肯定是人丁興旺！

    這麽想著，王大勇就樂嗬嗬地說了句：“開春我多給小姐送點鴨蛋吧？鴨蛋能解燥熱，清胎毒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