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可汗現在的大營，依山傍水。對於樹木，自然是不缺的。

    大鮮卑山上，數萬年無人深入的密林之中，合抱粗的鬆樹，俯拾即是。

    樹幹，被砍下來，當做營牆。

    樹枝，當然也不會被浪費。

    無論是用來取暖，還是做飯，都需要大量的消耗木材。

    富含油脂的鬆木，即便是濕的，也能順利點燃。

    除了煙霧大點兒，再也沒有什麽其他的缺點。

    就連燃燒過的灰土，也被撒在了草甸之上，讓來年的草木，生長的更加旺盛。

    隨手扯過，堆在帳篷不遠處的木柴，都不用做特別的處理，這就是天然的火把。

    將富含油脂的鬆木，伸進火盆裏麵鼓搗兩下，在濃厚的鬆煙味中，一個個的火把，被瞬間點亮。

    “走！”

    隨著一聲令下，披掛整齊的隊伍，霎時間蜿蜒如同一條火龍，向著大營的南邊走去。

    不過片刻，就來到了南邊的營門。

    “殺！給我殺了他！”

    “啊！”

    “噫籲籲！”

    還不等出營。

    怒吼聲，慘叫聲，戰馬的嘶鳴聲，一係列嘈雜的聲音，就已經隱約傳到了耳中。

    但凡是聽到痛呼，人群之中的執失莫訶友，就不由自主的渾身發抖。

    此時，執失思力心中，千頭萬緒。

    根本沒有心情體量弟弟的恐懼，隻是隨意的掃視了一眼，順手一指，大營之中，一個亂跑的牧民。

    下一刻，如狼似虎的執失部武士，瞬間湧了上去，將人踹翻，掐著脖子拎了過來。

    “什麽人？”

    “你們是那個部落的人，竟敢抓我？”

    “我可是可汗本部的金帳武士出身，可惡，快放開我！”

    那人在武士的手中，奮力的掙紮。可執失思力，卻根本就沒有任何心情聽他耀武揚威。

    要不是看你是金帳武士，我還不抓你呢。

    “鏘！”一聲。

    手中星星鐵的寶刀出鞘，月色映著火把，猶如燃燒一般，煞氣逼人。

    拎著彎刀的執失思力，抬手一指那人，冷冷的說道。

    “阿史那什缽苾呢？”

    大營之中，敢直呼可汗姓名的人，本來就沒有幾個。

    現在，這人不但這麽幹了，身邊還有這麽多的勇士，分明就是權貴中的權貴，根本就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牧民，敢招惹的。

    聽他這麽一問，連忙點頭哈腰，低聲下氣的說道。

    “回這位貴人！”

    “可汗在那邊呢。”

    說著，抬手一指，更右邊的營牆。

    哪裏？

    執失思力心中一驚，順著這牧民的手指望去。

    隻見遠處營牆之上，臨時搭建了一個望樓。

    而望樓之中，阿史那咄苾，正藏在一排排的人牆之後，揮舞這手中的馬鞭，一邊憤怒的抽打著左近的武士，一邊高聲下令。

    聽大營之外的廝殺聲，分明就距離大營頗為遙遠。

    什缽苾這廝，竟然躲在這麽遠的地方，遙遙的指揮。

    每一次下令，都由身邊的一隊傳令兵，揮舞著令旗，衝出大營，傳遞給前方廝殺的軍隊。

    戰爭，本來就是瞬息萬變的事兒。

    何況這是數千，上萬人，圍殺一人。

    就這種天大的優勢，什缽苾這狗東西，居然還藏在人牆之後，躲的遠遠的，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指揮。

    這你能指揮個卵？

    就算是執失思力見多識廣，也沒有見過這種詭異的場麵。

    突厥人，什麽時候，竟然出了這麽一個，膽小如蒼蠅的可汗？

    “嗖！”

    手中的寶刀，被怒火滔天的執失思力，狠狠的扔了出去。

    在那牧民難以置信的眼神之中，釘入了他的胸口。

    而執失思力，卻圓瞪著雙眼，眼角幾乎已經裂開了一樣，憤怒的罵道。

    “什缽苾這狗崽種。”

    “是他娘的生下來的時候，被野狼吃了肝膽？”

    “還是他爹始畢可汗本身就是一條野狗，這才生下了阿史那什缽苾這個串串？”

    “就這點膽子，也敢號稱是狼神的子孫？”

    “但凡這狗東西肚子當中，還存有一點兒膽汁兒，也不至於幹出這種有辱先祖的事兒來！”

    “呸！”

    惱羞成怒的執失思力跳著腳，再罵了幾句之後，這才接過手下收攏回來的寶刀，咬牙切齒的說道。

    “走！”

    “我們執失部，可沒有阿史那家，那麽多的廢物。”

    “我們出營。”

    “靠近一點兒去看看。”

    說著，一踢馬腹，就要闖出營去。

    可還沒有等戰馬踏出一步。

    一旁的執失莫訶友，卻已經滾下了戰馬。

    他雙腿戰戰，上下牙齒相撞，“咯咯咯”一陣亂響。

    像是遇到了天敵一樣，驚的說不出話來。

    一把抓住了大哥胯下戰馬的轡頭，扶著馬頭，這才勉強站穩。

    良久之後，總算是鼓起了一點兒勇氣，心中帶著陣陣後怕說道。

    “大……，大哥！”

    “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

    為什麽？

    之前，執失思力就已經見過弟弟丟人的樣子。

    不過收到驚嚇而已。

    緩緩就好。

    可沒有想到的是，從莫訶友回到大帳，這麽久了，他居然還沒有緩過來。

    這究竟是那人太過恐懼，還是自己家也出了一個，像是什缽苾這樣的一個“串串”？

    他明明才痛罵過阿史那什缽苾，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身邊居然也出了這樣一個人。

    這讓自詡名將，本身也頗有帶兵本領的執失思力，心中一陣陣的羞惱。

    恨不得當場揮刀，就給弟弟砍了。

    忍了好幾次，手心都差點兒被指甲摳出血了，執失思力這才緩緩的說道。

    “執失莫訶友！”

    “你倒是說說，為什麽不能出去？”

    “我不相信，我們執失部，會出阿史那家的那種廢物。”

    “就算是紹德，他也不過是又蠢又貪，還不至於變成什缽苾那種人。”

    “你要是說不服我，就別怪大哥，抽你鞭子！”

    抽鞭子？

    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想再碰到那人。

    緩過氣來的執失莫訶友，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

    “大哥，那人武勇驚人，隻是一方麵而已。”

    “他的一手箭術，才是真正的駭人聽聞啊！”

    箭術？

    笑話。

    突厥人，就是靠著一張張短弓，用騎射的戰術，壓了中原人上百年。

    狼神的子孫，什麽時候，在箭術上，弱過別人？

    聽弟弟這麽一說，執失思力，被壓下的怒火，再次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