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一番殘酷的話，徹底的將突利可汗，逼迫到了牆角。

    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選擇了。

    可沒有人會心甘情願赴死。

    無數的突厥人，心頭疑惑。全都目光灼灼的盯著他，看他究竟要怎麽做。

    在眾人忐忑的目光之中，臉色逐漸陰狠的突利可汗，卻喚過來了一個人。

    熟悉阿史那什缽苾的人都知道，這人，是他最為信重的心腹之人。

    隻見突利可汗，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之後。

    瞬間，這人神色一肅，一臉決然的衝出了大營。

    李安，這絕世凶人的警告，還回蕩在眾人耳邊。

    此人，此時衝了出去，絕對是必死無疑。

    這寧願冒著一死，也要衝出大營去，他究竟是想幹什麽？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之中。

    隻見這人，很快就一馬當先，衝到了之前，追殺賀魯部的，那一堆金帳武士的身邊。

    也不是知道，他究竟說了什麽。

    一句話過後，瞬間，這些人之間，就發生了劇烈的爭吵。

    還沒有吵上幾句，下一刻，內訌直接爆發。

    鋒利的彎刀出鞘。

    雪亮的刀刃，映著皎潔的月色，伴隨著嘶吼和悲鳴。

    在人群中之中，猶如魚龍亂舞。

    不過片刻，就有將近一半兒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隨後，活著的這些人，猶如同瘋了一樣，開始向四麵八方走馬亮刃，揮刀亂砍。

    眨眼的功夫，就將大營之南，還活著的人，殺了個一幹二淨。

    隨後，在一人的帶領之下，這些精銳的金帳武士，竟然真的舉起了手中的彎刀，橫刀自刎。

    “刷！刷！刷！”

    血光飛濺。

    一具具的屍體，猶如樹上掉下的果子一般，砸落在不算茂盛的草甸之上。

    隻留下一匹匹失去了主人的戰馬，不知所措的打著響鼻，拋著蹄子。

    李安做到了。

    他說勿謂言之不預，就沒有一個人，敢越雷池一步。

    突利可汗同樣是做到了。

    親手實現了李安的誓言，幫自己麾下最精銳的武士自刎。

    大戰之後，最後的對峙，竟然沒有一個是輸家。

    既然如此，李安也沒有了繼續留下去的理由。

    輕輕的拍了拍赤龍的脖子。

    都不用李安催促，赤龍自然明白主人，想要自己做什麽。

    隨後，一個奮蹄，如同猛獸的怒吼一樣，嘶鳴一聲，往前猛衝幾步。

    “哄！”

    猶如炸雷一般。

    突厥人再次炸開。

    像是地震了一般，無數人腳下踉蹌，跌倒在地。

    驚恐萬分，連滾帶爬的開始往後竄。

    生怕李安會突然衝進來。

    望樓上的突利可汗，同樣也是如此。

    不過此時，他卻不敢對著李安，有任何的抱怨。

    隻是死命的捏著大梅祿忽禿乞的胳膊，萬分不甘的咬著牙說道。

    “他不守信用。”

    “他怎麽能不守信用呢？”

    李安是真的要衝進去嗎？

    當然不是了。

    他隻是想要將自己魔王一般身影，深深的刻在所有突厥讓的心頭。

    讓他們看到自己頭頂上的翎子，就兩腿發軟。

    看到赤龍的出現，就兩股戰戰。

    隻有這樣，才會讓這些畏威而不懷德的蠻夷，在接下來自己的計劃之中，扮演重要角色。

    現在。

    看到數萬突厥人，是如此的反應，李安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冷哼一聲，也不言語，隻是一聲低吼。

    “喝！”

    借著馬力一衝，手中的馬槊，猶如標槍一樣，投了出去。

    “嗖！”

    一聲呼嘯。

    馬槊劃破夜空，瞬間釘入了望樓的擋板之上。

    “啪！”

    木屑飛濺。

    鋒利無匹的馬槊，直接擊碎了擋板，穿透了一人。閃爍著寒光的槊鋒，這才耗光了動能。以差之毫厘的微小距離，停在突利可汗的喉嚨麵前。

    鋼鐵迫人的寒意，直接激起了他一身的雞皮疙瘩。

    而後，李安這才輕笑一聲，拍了拍赤龍的脖頸。

    紫金赤兔馬再次嘶鳴，像是鄙夷一般，不屑的瞪了一眼突厥人的大營，直接調轉馬頭，如同一道紅色的閃電，向著南方疾馳而去。

    隻留月色下，翎子閃爍的七彩的豪光。

    以及馬蹄奔騰的回音。

    李安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可突厥大營之中的騷動，卻才剛開始。

    確定李安走了以後。

    “噗通！噗通！”

    倒地之聲，響徹了整個大營。

    無數人，像是解脫了一樣，就這麽渾身酸軟的直接躺在了地上，再也不願意起來。

    如今，營中的眾人，不說是人人戴孝，但傷亡空前的慘烈，確實是有目共睹的。

    可是這些人，非但沒有把這些有半點兒，記掛在心上，一個一個，開始放聲大笑。

    終於擺脫了李安，擺脫了噩夢。

    從最原始的恐懼之中活了下來。

    自古艱難唯一死。

    活著，才是最大的喜悅啊。

    無數的突厥人，就是這樣一直狂笑，直到笑累了，笑乏了之後，這才放聲大哭了起來。

    祭奠失火之後，自己悲慘的生活。

    望樓之上，和營地之中，這會兒，卻完全像是兩個地域。

    突利可汗，被突如其來的一擊，直接嚇到了喪膽。

    腦子一片空白。

    像是漿糊一樣，想的到底是什麽，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眼中，隻有槊鋒的寒光。

    像是釘在了腦子當中一樣，直接將魂魄，切了個七零八碎。

    就著麽怔怔的一直站著，站了許久，直到被耳邊嘈雜的聲音給驚醒。

    然後，他這才像是突然活過來的木頭人一樣，僵硬的微微轉了轉頭顱，用機械的聲音問道。

    “這又哭又笑的，是什麽聲音？”

    阿史那什缽苾這話問出，一旁的同樣是哭的泣不成聲的忽禿乞，這才想起，自家的可汗，被嚇破了膽，還沒有察覺到李安已經離開。

    一時間五味陳雜，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一邊哭，一邊踉踉蹌蹌的走到了突利可汗的身邊，一腳將眼前的屍體，踹倒在地。

    沒有屍體的支撐，為李安辛勞了一夜的馬槊，也是無力的倒在了一旁。

    而忽禿乞，這個時候，才忘記了不滿，忘記了怨恨。

    衝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突利可汗，高聲哭訴道。

    “可汗！”

    “我們活下來了。”

    “那唐人的鬼神，他真的走了。”

    活下來了？

    一個活字，讓已經嚇破了膽子的突利可汗，漸漸的恢複了生機。

    絲絲神采，也慢慢的從他的眼中，開始流轉。

    驀然，他僵硬的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一個哆嗦，這才手足無措的，胡亂的摸著自己的脖子，一邊摸，一邊尖叫道。

    “頭呢？”

    “我的頭呢？”

    “你看看，我的頭，還在不在脖子上！”

    狀若瘋癲的話出口，可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

    還是忽禿乞，嘴角帶笑，眼中含淚的說道。

    “可汗，你的頭還在脖子上。”

    “你還活著。”

    這話一出，突利可汗，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

    “原來，我真的還活著呀！”

    說罷，雙目一閉，“噗通”倒地，竟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