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油兒當然知道，李安為什麽一定要讓自己回長安一趟。

    如今天下初定，皇上登基，也不過才剛一年時間。

    這大唐的天下，雖然當初的秦王李世民，出力不少。

    但若說是，全都是他打下來的，那也是胡說。

    因為早先的唐國公李淵，才是唐室真正的奠基者。

    他深謀多算、富有遠見，性子寬厚，吸引了亂世之中，無數人才的投靠。

    如今，大唐的一係列基本製度、政策，全都是太上皇李淵製定的。

    因此，即便是他如今退位了，即便是眾人不說，也有無數人念念不忘。

    譬如裴寂，譬如武士彠，以及更多的世家之人。

    而當今皇上，因為玄武門的緣故，即便是登上了皇位，也和不少世家貌合神離。

    而儒生更是對這種行為深惡痛絕。

    經過了一年的時間，雖然說他已經是漸漸的坐穩了皇位，但說是要全部掌控朝政，那也是為時已早。

    因為如此，各家安插在皇宮中的探子，絕對不少。

    就算皇上吃了什麽，在那個妃子哪裏休息，行房多長時間，第二天，都能從平康坊中打聽出來。

    更是有不少人，將這種事兒，完全當做笑話來講。

    就這種險惡的環境下，若是派遣普通人回長安，按照正常的途徑，向皇上稟報的話。

    都不用第二天。

    當天晚上，這事兒就能傳遍長安。

    而不用五日，就能通過快馬，傳遞到突厥人的耳中。

    這樣的話，還偽裝什麽契丹人，打個什麽仗？

    怕是頡利可汗，就算是寧願不南下，也非要剿滅了，李朗將的這支間諜的隊伍不可。

    而隻有自己。

    自己這個麗景門掌事大太監，馮德宏的親信，才能悄無聲息的入宮。

    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把事情的緣由，全部告訴皇上。

    也能在無人察覺之下，再次調兵北上。

    換做他人，絕不可能。

    這就是李安，必須要張油兒親自走一趟的，最重要的原因。

    可重要歸重要。但這件事兒對於張油兒來說，卻是事不關己，無足輕重。

    暗衛秘諜的活躍，絕對不是在正麵戰場之上。

    這件事兒，就算是他做的再怎麽好，那也是沒有絲毫功勞。

    反倒是找到傳國玉璽，對於他來說，才是潑天大的喜事。

    若是其他人，要求自己放棄尋找傳國玉璽，再跑回長安的話，張油兒怕是會直接啐他一口。

    再罵上一句，多大的臉啊！

    可若這人是李安，那就不同了。

    旁人不知道，難道自己還不清楚了？

    患有足疾的承乾太子，如今的性子，是越來越偏激，也越來越受皇上的厭棄。

    而“大皇子”，無論是武力，還是智謀，卻越來越朝天下第一的位置上走去。

    一個高高在上的，行事偏激的世家子，一個一心為民，願意為了百姓，對抗皇命的赤誠人。

    世上無有瘸腿兒的皇帝，可雄才大略的皇帝，一抓一大把。

    能入宮當太監，張油兒也是窮苦人出身。

    有了這樣的對比，還用得著選擇嗎？

    當下，跪在地上的張油兒，直接一個頭磕到底，誠懇的說道。

    “奴才遵大人之命。”

    說著，撿起地上的魚符，轉身就走。

    這就走了？

    之前還沒有注意過，這人，是這麽雷厲風行的嗎？

    李安不禁有些愕然，看著遠處，慢慢走來的突利可汗，不由的開口說道。

    “張力士且慢。”

    “時間也沒有那麽趕，眼看宴會就要開始了，不如吃完再走？”

    可張油兒現在，滿腦子都是為大皇子效力的想法，哪裏還看得上突厥人粗鄙的肉食？

    當下，一個躬身，再次說道。

    “謝過李大人惦念。”

    “不過此去長安千裏，早一點兒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務，也能讓大人，早日安心。”

    “小的，也好早日回到大人的身邊，完成馮大人，交代下來的任務。”

    說罷，頭也不回，徑直轉身離開。

    不等他再勸。

    耳邊竊竊私語之聲響起。

    “少爺，噤聲。”

    下一刻，換好了衣服的突利可汗，已經一邊大笑，一邊張開了雙臂，走了過來。

    此時，卻再也看不見半點兒，被嚇尿褲子的狼狽。

    而賀懷恩，同樣也是絲毫沒有嫌棄這個“騷”人。

    兩人在欣喜的招呼之中，直接抱在了一起，走入了突厥人的王帳之中。

    若說是昨晚的宴會，勉強算的上是賓主盡歡的話。

    今天的宴會，根本就是乏善可陳。

    貴族一個一個，哭喪著臉，如同嚼蠟一般，機械的往嘴裏麵塞著肉。

    可私底下，全都盤算著，自己究竟損失多少。

    連手中的美酒，都沒滋沒味，大半都傾倒在了胸膛的皮袍之上。

    而伺候的牧奴，就更加的傷心欲絕了。

    昨天晚上，在李安的馬槊之下，損失最大的，還是營中的牧奴部隊。

    這些人，或是父親，或是兄長，或是弟弟，或是兒子。

    如今，一個一個，全都倒在了血泊中，連收屍都沒人敢去？

    連大帳中央，跳舞助興的舞姬，都雙目泛紅，能明顯的看到眼睛腫了起來。

    這種氣氛之下，誰能高興的起來？

    也隻有坐在上首的突利可汗，是滿臉的喜色。

    因為雖然交出了穆薩部，這個擅長馴鷹的部落，一半兒的人手。

    可賀懷恩，卻是答應了，至少為他帶來三萬人。

    等自己離開這裏時候，他不但會派人北上劫掠那些不聽話的部落，更是會深入山林之中，招募更多的契丹人，加入自己的部落。

    自己手中，還有三萬人。

    在加上契丹人的三萬武士。

    當初，可賀敦答應讓他，坐上大可汗的位置，要的是五萬人。

    而如今，自己超額完成了這個任務，有了六萬人，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如此一來，大可汗的位置，豈不是指日可待？

    一時間，大帳之中，充滿了突利可汗的笑聲。

    仿佛李安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敲定了一切之後，這樣沒滋沒味的宴會，很快就散去了。

    而草料被燒，突利可汗就算是想繼續拖延，也實在是拖延不下去了。

    再加上率領王庭突騎兵的雅爾金，在一旁屢次催促。

    五日以後，突利可汗，終於開始收拾大營，開始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