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唐，雖然實施科舉製度，已經已經好幾年。

    但就算是中了進士，想要做官，也還要經過吏部的一道篩選。

    那就是身言書判。

    意思就是，這個人，不光要學問做的好。還要相貌堂堂，言談得體，官話也得說的非常的順溜。

    至於書法和公文的書寫，更是最基本的要求。

    進士如此，太監當然也不會例外。

    至於皇上身邊伺候的太監，篩選的條件，就更加苛刻了。

    因此，跪在地上，被楊妃弄瞎一隻眼睛的那人，光是從外貌條件上，就直接被判處了死刑。

    身體殘缺，意味著他以後，絕對沒有可能，再出現在貴人的麵前。

    不管是什麽人，隻要看到他的那一張臉，就會聯想到楊妃。

    想起皇家的無情，和楊氏的殘暴。

    這根本就是將血淋淋的傷口，直接撕開，展示在世人的麵前。

    如此處境，他哪裏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可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

    有些人，即便是要死，至少也要讓殺死自己的那些人，別想好過。

    一手捂著臉，任由手上臉上，鮮血肆意的流淌。

    太監狀如惡鬼，用咬牙切齒的聲音，將在甘露殿外的一切，一字不漏，全部說了出來。

    每說一句，便如寒風吹過。

    等他說完之後，甘露殿中，恍惚陷入了雪國，一片死寂。

    良久之後，李世民這才哂笑一聲，道。

    “楊妃非是妄人，莫非你以為朕，是個蠢人不成？”

    仿佛自嘲的話，從皇上口中說出，一瞬間，讓眾人再次戰栗。

    而楊妃，更是渾身猶如篩糠。

    李世民就算不是開國皇帝，那也是和太上皇一起打過天下的人。

    誰敢說他蠢，那自己才是真蠢。

    此時此刻，再說任何推脫的話，都是在狡辯。

    如今所能依仗的，不過情分二字。

    若說皇上真的有多愛他，還不如直接說，皇上需要一個前朝皇室的女兒，來安慰朝中，與大隋關係匪淺的，眾位大臣的心。

    甚至是連楊妃，都隻是一個符號而已。

    可以是自己，可以是其他楊家的人。

    若是自己真的能依仗這個身份，為所欲為的話，那恪兒就不會被貶為庶民了。

    他不光是自己的兒子，同樣也是皇上的親兒子啊！

    想明白這點的楊妃，恍惚如在冬日的寒風之中，再也沒有半點兒囂張跋扈，連忙長跪不起，一個大禮，直接爬在了甘露殿冰冷的地麵上，這才帶著哭腔說道。

    “皇上恕罪，是臣妾不淑。”

    “因為被人蒙蔽，這才犯下大錯，還請皇上饒恕臣妾這一回。”

    說罷之後，竟然猶如梨花帶雨，嚶嚶嚶，哭了起來。

    如此哭聲，讓一旁被捥了眼睛的太監，心頭大恨。

    作為一個伺候過皇上的書房太監，哪裏會不知道皇上的性子？

    雖說看似堅毅，但是皇上卻在對待身邊的人的時候，卻頗為心軟。

    楊妃這一哭，怕是連責罰都要免了。

    這讓自己臨死之前，出一口惡氣的遺願都無法滿足了。

    帶著無限的遺憾，這太監閉上了剩餘的一隻眼睛，正要認命。

    可隨後，皇上冷冷的話，一瞬間，又讓他從地獄，升到了天堂。

    隻聽那威嚴的聲音，凜然說道。

    “蒙蔽？”

    “嗬嗬！”

    “連朕的妃子，都能被人蒙蔽，看來愛妃不是妄人，佞人另有其人。”

    “這如何能行？”

    說著，李世民臉色一肅，厲聲喝道。

    “來人！”

    “諾！”

    “傳朕旨意。”

    “楊妃被奸人蒙蔽，行為不端，勒令其回宮苦讀，修身養性。沒有朕的旨意，不許踏出宮殿半步。”

    “跟隨楊妃闖入甘露殿的太監宮女，放任主子，被奸人所騙而不上報，不能盡到為仆之責。責令宮中祥查。若是身家清白，則放出皇宮，令其歸家。若是其中有什麽鬼祟之處，盡皆處死。”

    “至於生病的愔兒，楊妃既然不能好好兒照顧的話，令乳母將其抱到皇後之處，讓皇後細心的教養。”

    “領命吧！”

    “奴才遵旨！”

    皇上身邊，跟隨的不光是禦書房的太監。

    更多其他職責的太監，日常也是跟隨在皇上的身邊。

    行止之間，還有隻聽皇命行事的北衙禁軍。

    這些人才是李世民，真正的心腹。

    隨著皇上一聲令下，一瞬間，殿外十數個太監，徑直衝了進來。

    他們不敢對楊妃出手，但是一路跟過來的太監宮女，卻並沒有這種待遇。

    立刻被如狼似虎的太監侍衛，拖了下去。

    “不！”

    “皇上！你不能這樣！”

    如此命令，讓楊妃如喪考妣。

    閉門讀書，形同坐監。

    宮殿算是小監獄，可這皇宮，未嚐又不是大監獄。

    因此，閉門讀書，對楊妃來說，傷不到分毫。

    後麵處置她身邊的心腹，雖說是讓人心痛。

    但心腹這種東西，依照她的家世，這東西就像是野草一樣，隻要她想要培養，遍地都是。

    這同樣也不能讓楊妃有任何的動容。

    可是將兒子，交給皇後撫養，這種責罰，完全超出了楊妃的底線。

    自己隻有兩個兒子。

    長子蜀王李恪，如今被廢為庶人，圈禁在京，已經徹底的失去了前途。就算是自己這個所母親的想要探望，都已經成為了一種奢望。

    若不是身邊還有一個小兒子支撐，她甚至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要怎麽才能熬下去。

    現在，連最後一個兒子，都要被人帶走。

    這怎麽能行？

    這絕無可能！

    楊妃一聲慘叫，不管不顧的撲了過來。

    一邊爬一邊悲聲哀求。

    “皇上，臣妾錯了。”

    “臣妾不該拿愔兒的事兒做筏子。”

    “皇上繞過臣妾這一回吧！”

    “臣妾再也不敢了啊！”

    悲泣的楊妃眼看就要撲到皇上的身上。

    可下一刻，兩個高大的身影，立刻當在了她麵前。

    一位女官，領著兩個身形高大的健婦，徑直衝了進來。

    他們直接架住了楊妃，像是拎小雞一樣，把她拎在了中間，這才輕聲說道。

    “娘娘，請體麵一點。”

    “不要讓我等為難。”

    說罷，居然直接堵上了楊妃的嘴，把他拖了出去。

    而李世民，見到這一幕，根本就熟視無睹。

    仿佛拖下去的那個女人，不存在一樣。

    “砰”一聲。

    腰間的橫刀直接被扔到了地麵上。

    他這才麵無表情的繼續說道。

    “出去吧，拿著刀。”

    “再有誰敢闖門，不論是誰，直接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