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景門專職對內。

    而其國內，最大的罪過，莫過於造反。

    隋末大亂，無數人建國稱帝。

    當年，吳國皇帝李子通，被揚州刺史杜伏威所敗，執往長安，關在牢獄之中。

    此人極得人心，竟然依靠城中，隱藏在暗處的城狐社鼠，逃出了大牢，準備逃亡嶺南，圖謀東山再起。

    是麗景門察覺了此事，實施抓捕。

    在長安不遠的藍田，處死了這位吳國的皇帝。

    經此一事之後，麗景門的權威大增。

    不光是昔日的皇帝反王，那些有著極大聲望的舊王肱骨，同樣也一直在麗景門的監視之中。

    蘇定方這麽一個巨大的不穩定因素，這些密探怎麽可能會放任他，脫出自己的視線？

    因此，聽皇上這麽一問，馮德宏立刻便回答道。

    “回皇上話。”

    “我大唐上國，幅員遼闊。潛藏在帝國陰影之中的，各種城狐社鼠，數不勝數。”

    “雖說這蘇定方，乃是一員難得的悍將。”

    “但隻要他不造反，就跟奴才沒有任何關係。仆也犯不上，一直盯著著此人。”

    “實在是此人的行止，太過離奇，這才引得奴才矚目。”

    “而後，才有了向皇上推薦此人的這個想法。”

    “離奇？”

    一員悍將，離軍歸鄉而已，能有什麽離奇的？

    莫非他在家中，又做了什麽不成？

    就算真的做了，如今的天下，已經漸漸的承平。地方的官府，也不會容此人胡鬧。必然會上報朝廷。

    又能離奇到哪裏去？

    馮德宏的話，不由的引起了李世民的好奇。

    當下便詫異的開口問道。

    “如何離奇了？”

    同樣，想起了屬下匯報的，那一串串的，有關於蘇定方的消息，讓他忍俊不禁，差點兒笑出了聲來。

    連忙咳嗽兩聲，掩飾住自己的笑意之後，馮德宏這才繼續說道。

    “皇上。”

    “不知道，你可曾記得，麥鐵杖此人？”

    “麥鐵杖？”

    這個名字的出現，在次讓李世民，不由的驚叫出聲。

    當年，前隋煬帝，三征高句麗。

    最後一次，當時的唐國公李淵，便在懷遠鎮督運糧草，統管大軍後勤。

    那時候，他跟隨父親上陣曆練，同樣也是在軍中。

    親眼見到隋煬帝楊廣，輕信高句麗人拖延時間的話，以至於將唾手可得的勝利，送給了敵人，導致了軍中大敗。

    也親眼見到，麥鐵杖跳上河岸，拚死一戰，為大軍斷後。

    其勇烈，聞著傷心，聽著流淚。

    楊廣更是悲痛欲絕。

    在從高句麗人的手中，贖回了屍體之後，忍不住伏屍大哭，其情悲切，幾乎讓整個大軍都停擺。

    那是李世民，第一次直麵死亡。

    直至今日，他還清楚的記得，隋煬帝楊廣，對於麥鐵杖的評價。

    “鐵杖誌氣驍果，夙著勳庸，陪麾問罪，先登陷陣，節高義烈，身殞功存。興言至誠，追懷傷悼，宜賚殊榮。用彰飾德。可贈光祿大夫、宿國公。諡曰武烈。”

    這樣一個勇烈至極的人，怎麽會和離奇，扯上關係？

    一時間，李世民有些摸不著頭腦。

    將這位麥國公的生平，再稍稍回憶了片刻之後，瞬間便想起了什麽。這才恍然大悟的說的。

    “是了。”

    “你說的，不是遼河河畔，奮勇斷後的麥武烈。”

    “而是在說，替陳國皇帝，撐傘做儀仗的麥鐵杖。”

    馮德宏見皇上終於回過了味來，這才滿臉欣喜的回答道。

    “會皇上話，正是如此！”

    麥鐵杖此人，在發家之前，曾經是江南大盜。

    屢屢同人，合夥做賊。

    事發之後，被廣州刺史歐陽頠俘虜，罰做苦役，成為官府奴隸。其後，因為身形高大，相貌出眾的緣故，便開始替當時的陳朝皇帝，陳叔寶撐傘。

    可此人，卻借著陳後主的遮蔽，每當這位皇帝下朝之後，便開始長途跋涉，潛入一百多裏之外的徐州。

    而等入夜之後，便開始在徐州之地打劫偷盜。

    次日早晨返回，繼續替陳後主撐傘。

    如此行事，屢次三番。

    當時，麥鐵杖也頗有聲名。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在多次偷盜之後，終於被失主給認了出來，狀告到皇帝的身邊。

    可這麥鐵杖，天天在皇上的身邊撐傘，那有功夫去偷盜？

    遑論是在一百多裏之外的徐州？

    因此，根本就沒有人相信此事。

    還是當時，陳朝的尚書蔡徵，設下計謀，讓麥鐵杖暴露了一身的本事之後，這才讓人給抓了起來。

    這事兒在江南，廣為流傳。

    就算是遠在關中，李世民也沒少聽人提及。

    現在，見馮德宏，提及麥鐵杖，再提起離奇二字。

    不由的李世民也心中訝異。

    吃驚的看著馮德宏，狐疑的說道。

    “你提及蘇烈，又提起麥鐵杖，莫非這蘇烈，也有如此行止不成？”

    隻見皇上問出口之後，馮德宏，卻狠狠的點了點頭，再次確認道。

    “正是如此，皇上。”

    “當年，這蘇烈隨父親離家，身邊帶的一千軍士，乃是自己的鄉人。”

    “多年征戰下來，能活下來的老卒，十不存一。”

    “可這些死去的相親，還有家要養。”

    “那時候天下大亂，根本沒有任何撫恤。即便是蘇家當時，頗有資財。戰爭之中，也劫掠了不少的銀錢。”

    “但要說能夠養活千人的家庭，卻也是九牛一毛。”

    “因此，這蘇烈便一咬牙，夥同親信，組建了一支商隊。”

    “這商隊明麵上，是往來冀州和草原之間販馬。”

    “但實際上，行的都是些沒本錢的生意。商隊中的馬，也全都是從突厥人手中搶的。”

    “因為蘇烈行事，往往在他境敵國，一旦動手，動輒滅族，行事極為酷烈，少有活口。我大唐確實也是缺少戰馬輸入。因此，無論是邊軍，還是當地官府，都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是這兩年以來，突厥人日子也不好過。”

    “你搶我，我搶你。”

    “那些小部落，直接在草原上消失。”

    “而大的部落，就憑一個商隊，根本就打不過。”

    “就算能打過，背負著鄉黨的性命，那種損失，也會讓他不敢輕易動手。沒本錢的生意，瞬間一落千丈。”

    “再加上這幾年，經過此人的幫襯，鄉人們也漸漸回過元氣，日子能勉強過下去。”

    “這才讓蘇定方，息了繼續做強盜的心思。”

    “如今，據盯著蘇烈的人回稟，他有了謀求鄉野小吏的心思。”

    “皇上，這是大好的時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