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菱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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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叫做是大兄。

    實際上,他不過是蕭家的奴仆而已。

    當年,蕭氏因為是二月出生的緣故,被認為是不吉,不被父母喜愛。

    因此,被送給了皇帝蕭巋的六弟,東平王蕭岌收養。

    可還沒有過一年,蕭岌夫婦,便雙雙去世。

    如此情形,瞬間便傳出了不好的留言,讓身為公主的蕭氏,從此無家可歸。

    隻好歸舅父收養。

    而舅父雖然在朝中為吏,可家境貧寒。

    即便是貴為公主,也同樣要操持家務。

    而被宗室派遣,服侍公主的磨鏡人,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兩人一同長大的。

    因為年長幾歲的緣故,即便是在身份上,有著萬丈溝壑一樣的差距,可兩人依舊是情同兄妹。

    幾十年的相伴。

    無論是蕭氏有什麽樣的小心思,在磨鏡人的眼中,都是一覽無餘的。

    因此,蕭太後的話,才剛說完,他便直接垮了一張臉。

    十分無奈的說道。

    “我知道小姐的心思。”

    “大概是想著,要讓某送楊家的小兒,重返中原吧!”

    “同樣,也知道小姐一直以來的願望。”

    “那便是重歸江南!”

    “可是送小姐歸江南容易,但是小姐能舍得離開楊家的小兒嗎?”

    “若是帶著楊家的小兒一起走的話,不說他能不能舍下腋窩裏麵的富貴。”

    “就算是能,楊荷那瘋女人絕對不會輕易的放我們走。”

    “在大軍的追繳之下,某家實在是難以保證小姐的安全。”

    “除非你舍下楊家小兒,獨自南返。”

    “否則,小姐就不用再讓某為難了。”

    磨鏡人的一番話,讓蕭太後眼淚,再次猶如泉湧。

    重返江南之地,已經是她最深切的願望。

    即便是在小巷之中,操持家務。也遠遠比深宮之中的錦衣玉食,讓她來的記憶猶新。

    若是能拋下一切,她早就回到了那個讓她魂牽夢繞的地方。

    可這一切,怎麽能拋的下呀!

    那個小小的小人兒!

    才剛出生,就已經死了娘親。

    是她,在亂世的顛沛流離之中,一點一點的將他撫養長大。這早已經成為了她活下去的寄托。

    若是沒有了自己的保護,猶如惡狼一般的突厥人,和猶如鬣狗一樣的朝臣,恐怕會將他啃的連骨頭都不剩。

    楊荷那個女人,早就瘋了。

    為了心中的仇恨,甚至不顧一切。

    早晚要被複仇的野火,燒的消失殆盡。

    沒有了這兩座大山的庇護,那個小小的人兒,在虎狼環伺之地,絕難活下去。

    隻有回到中原,回到那個生他養他的地方。

    才能讓他的血脈,真正的延續下去。

    眼看楊荷已經再次點燃了一把大火,不能再等了。

    絕對不能再等下去了。

    “呼!”

    同樣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太後蕭氏幽幽的說道。

    “大兄!”

    “在江都的時候,我就應該去死了。”

    “和我那個自大,無能的丈夫,一同死在江南。”

    “已經苟延殘喘了這麽多年,老婦人早已經活夠了。”

    “現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政道。”

    “楊荷的癲狂,相信你也早已看到。”

    “先是將政道的安危,交給了阿史那家的突利可汗。現在,又將希望,寄托在了契丹人的身上。”

    “我是絕對不願意,再將皇上,交給這個瘋女人擺布。”

    “若是此次,能逃過這一劫!”

    “大兄,我求求你了。你就帶政道返回中原吧!”

    “不用助他安家立業,將他交給李唐的皇帝就成。”

    “便是落在大隋的仇人手中,也遠遠好過,流落滿是腥膻的突厥胡種手中。”

    “至於我!”

    “你就將我的骨灰,撒入長蕩湖中。”

    說著,久違的露出了一個俏皮的笑容,繼續說道。

    “沒準兒,我的魂兒,會化成一顆菱角,被大兄吃到肚子裏呢。”

    “那樣的話,算是我們終於能夠,成為一體了。”

    蕭太後說的輕鬆愉快。

    可骨灰兩字,卻是嚇的一旁的侍女,六神無主。

    讓他們忍不住,低聲哭泣了起來。

    太後素來剛強,不願意輕易的表態。

    可一旦表態之後,卻是極為的強硬,從來都沒有人能讓她回心轉意。

    現在,聽她這麽一說,分明是萌生了死誌。

    可如今,見識過猶如妖魔鬼怪一樣的朝中大臣,那個侍女不心驚膽戰?

    這些人連皇上都不懼,連皇上身邊的服侍的人,都敢淫辱。遑論他們這些,沒有了太後庇護的侍女?

    一旦太後離去,這些柔弱之輩,別想有一個能活。

    想到這裏,一個一個,哭的傷心欲絕,仿佛天塌了一般。

    而站在一旁的磨鏡人,卻是不發一語,不吭一聲。

    仿佛是沒有聽到,太後準備去死的消息一樣。

    就那樣怔了半晌,他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後殿的地上。

    反倒是從腰間,掏出了一麵銅鏡,再用懷中的細布,開始摩挲了起來。

    如此舉動,不但讓一眾侍女,麵麵相覷。

    連蕭太後,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試探著,用極小的聲音呼喚道。

    “大兄!”

    “大兄!”

    “你這是再在什麽?”

    而磨鏡人,卻依舊不發一語。直到將手中的銅鏡,磨的光鑒照人之後,這才隨後遞給了太後蕭氏。嘿嘿一笑,道。

    “菱角兒!”

    “照照看!”

    “你年紀輕輕的,說什麽死不死的。”

    這磨鏡人口中吐出的,竟然是蕭太後的小名兒。

    而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之後,讓蕭氏恍惚又回到了江南的小巷之中。

    一臉喜意的,端著從長蕩湖中,采集的菱角,在舅母的呼喚聲中,同大兄歸家。

    那才是她最快樂的日子。

    而鏡中的貴婦,和江南的少女,雖然依稀相似,但全然已經變成了兩個人。

    雖然明白大兄不願意讓自己死,可這種事兒,漂泊之人,又能如何選擇?

    正要開口再勸磨鏡人幾句。

    可坐在地上的那人,臉色瞬間冷下來。

    說出來的話,猶如寒風一樣,刮遍了整個後殿。

    隻聽他凜然說道。

    “某是蕭家的奴仆,和楊家卻是沒有任何關係。”

    “某這一生的漂泊,雖說是心甘情願,但那也是為了我的小妹菱角兒,不為旁人。”

    “太後死不死的,老奴管不著。”

    “可若是菱角兒死了,某這就操起刀子,給楊家的小兒殺了,為我的菱角兒報仇!”

    “誰讓楊家,欠我的菱角一個交代呢?”

    “太後,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