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烏騅馬上。

    尉遲寶琳奮力一擊。

    尺許槊刃，徑直穿透了一個突厥人的胸膛。

    將那人釘死在馬上。

    然後，借著馬力，隨手一撥。

    “噗通！”

    屍身順勢倒地。

    光潔的槊刃，也隨之重新綻放在月光之下。

    隻餘槊上紅纓，還滴滴答答，淌著鮮血。

    昭示著凶兵，才剛吞噬過生命。

    前頭拚殺的幾人當中，尉遲寶琳的武藝，已經算的上是非常的精湛了。

    但是要和一旁的尉遲恭比起來。

    卻又讓人忍不住撇嘴。

    因為，和兒子比起來，老子的動作，看著更加順暢。

    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煙火氣。

    架著馬槊的胳膊，不過微微晃動而已。

    在尉遲寶琳殺死一人的時候，他已經將三人割於馬下。

    若是平常。

    看見兒子如此大開大合，尉遲恭免不得要訓斥幾句。

    戰場之上，追求效率，才是第一。

    如果都像他那樣，全然奮不顧身。

    殺上三五人，力氣就要耗去近半。

    萬一力竭，有個失手，被人刺於馬下。那麽，到時候將悔之晚矣。

    可此時此刻的尉遲恭，根本就沒有任何心思教子。

    他麵無表情的，看著迎麵砍來的彎刀，不躲不閃。

    隻是順勢一轉。

    在割倒一人之後，馬槊的鐵纂，微微往前一搗。

    “砰！”

    不大不小的力氣，讓那人直接閉過氣去。

    手上的彎刀，再也劈不下來。

    “噗通”一聲，跌落馬下。

    而後，早有準備的親衛，手上的兵刃隻是輕輕一撩，不費吹灰之力，就割斷了那人的喉嚨。

    兩人默契的收割掉了一個生命。

    瞬間殺穿了這支，突厥人逃亡的小隊。

    而在前方。

    透陣而出的尉遲恭，卻一收韁繩，勒停了戰馬，一臉鄭重的說道。

    “不對勁！”

    “什麽不對勁啊，父親？”

    尉遲寶琳，一甩手中的馬槊。

    將紅纓上的血跡甩了出去，免得順著槊杆兒流下來後打滑，影響之後的殺戮。

    然後，這才抬槊一指，繼續說道。

    “那戰俘營，不就在那邊嗎？”

    “殺過去不久完了？”

    “管什麽對勁不對勁的？”

    尉遲寶琳還要在繼續說下去。

    可忽然，發現有人輕輕踢了自己一腳。

    這事兒他熟啊！

    以往的叔伯，在提醒他的時候，就經常這麽幹。

    因此，尉遲寶琳連忙回頭一看。

    卻見自家老子，一張臉變的鐵青。

    分明就是在暴怒之中。

    這！

    難道我又做錯了什麽嗎？

    尉遲寶琳的腦子，不明所以。

    可身體，卻非常的老實。

    趕忙放低手中的馬槊，連連點頭，急忙說道。

    “嗯！嗯！”

    “確實不對勁。”

    “父親，接下來該怎麽辦？”

    一旁的親兵，見小公爺已經回過神來。

    同樣，在這個時候，也不願意父子兩人，再又什麽衝突。

    因此，便連忙打馬上前，擋在了兩人的身邊。

    這才裝作什麽都不懂的樣子，詫異的問道。

    “國公可是看出什麽來了？”

    尉遲恭哪裏不知道，自家的心腹，這是給自己父子兩人，一個台階下呢。

    可是，便是為了排解心中的不安。

    尉遲恭也一臉凝重的說道。

    “鄜州城中內亂，當是確有此事。”

    “之後，城外的動靜。”

    “我原本以為，乃是戰俘營之中，忠勇之士，發現了城中的變故，這才悍然舉旗，殺滅突厥人，重奪自由身。”

    “可如今，看這迎麵而來的突厥武士。”

    “分明就是沒有做出多少抵抗，望風而逃。”

    “你說，對於一些手無寸鐵的俘虜，這些如狼似虎的蠻子，用得著不戰而逃嗎？”

    “這……”

    尉遲恭的這一番話，讓一旁的，想著如何搪塞父親的尉遲寶琳，瞠目結舌。

    不說不知道。

    等父親這麽一說，再回想之前的戰況，竟然滿滿的都是破綻。

    大家都是廝殺漢，又如何會不知道，經過廝殺的人，究竟是什麽模樣？

    若說是兩軍對壘，你打不過的話，一潰千裏，轉身而逃。到時候，連軍法官都攔不住。

    但你要是說，對上一幫，被打沒了心氣兒的俘虜，連揮刀的勇氣都沒有。

    你廝殺了個寂寞？

    都不用軍法官督戰，身旁的同僚就能一刀砍了你。

    有了這樣的提醒，這事兒，再怎麽想都不對勁。

    心直口快的尉遲寶琳，心中的疑問，直接脫口而出，道。

    “為啥？”

    “難道突厥人，都是些等著人來砍的，木頭樁子不成？”

    “這也不對啊！”

    “剛才他們，不是反抗的挺激烈的嗎？”

    說著，竟然回過頭來，在人中之中，開始左顧右盼的找人。

    等看到了想找的那人之後，立刻放聲喊道。

    “你說是不是啊，林叔？”

    “我還見你的袖子，被突厥人割了一塊呢？”

    被喊做林叔的那人，聽小公爺當場揭短，臉色“唰”一下，就紅了半邊。

    連忙一甩手，將胳膊藏在了身後，這才期期艾艾的解釋道。

    “小公爺不要亂說啊！”

    “什麽袖子，我怎麽不知道？”

    “區區一小隊突厥人，難道還能傷到我不成？”

    “國公爺說的，根本就不是這事兒。”

    “出了這種情況，分明就是又另外一支大軍，攻入了營中。”

    “還是平常，突厥人非常畏懼的那種。”

    “不然，他們也不至於嚇成這樣啊！”

    那“林叔”的這一番解釋，落到尉遲寶琳的耳中，頓時讓他恍然大悟。

    一時間，全然忘記了袖子的事兒。

    不由自主的開口道。

    “竟然是這樣。”

    “那接下來該怎麽辦啊，父親？”

    仿佛對兒子的腦子，已經絕望了一般。

    尉遲恭，根本沒有理會兒子的話，隻是一臉凝重的看著遠方的大營，踟躕不定。

    可良機總是轉瞬而逝。

    再等下去，誰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麽。

    擋在兩人之間的老兵，卻是再也按奈不住，直截了當的開口說道。

    “國公！”

    “現在，已經騎虎難下啦！”

    “若是錯過這個機會，我們將一事無成，隻能無功而返。”

    “不管進攻大營的是誰，總歸是突厥人的敵人。”

    “這對我們來說，都是好事兒。”

    “小公爺說的也有道理。”

    “狹路相逢勇者勝。”

    “管他什麽對勁不對勁，隻要我們能衝破大營，讓俘虜逃出去，就是大功一件。”

    “之後，能收攏多少人，就看我們的本事了。”

    “國公，不能再等下去了。”

    “下決定吧！”

    屬下的這一番話，徹底堅定了尉遲恭的決心。

    身為大唐的第一猛將，尉遲恭絕對不會缺少拚命的勇氣。

    當斷則斷。

    輕踢馬腹，一馬當先的尉遲恭高舉馬槊，放聲吼道。

    “列陣！”

    “與我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