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悲歡，是不相同的。

    這邊。

    頡利可汗一句話問出，如杜鵑啼血，聲聲淒厲。

    可僅僅隔著一道柵欄。

    那邊傳來的聲音，卻格外的歡樂。

    讓人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隻聽，笑聲，戲謔過後。

    隨後，“啪”一聲。

    應該是一個巴掌，拍在了某人的腦後。

    然後，薄怒的喝罵聲響起。

    “小畜生！”

    “你哪裏來的那麽多歡樂？”

    “讓你憋住，你非得笑出來。”

    “看，打草驚蛇了吧！”

    聽聲音是喝罵，可語氣之中的回護，誰都能聽出來。

    這讓快要吐血的頡利可汗，心中更加憤恨了幾分。

    正要詛咒幾聲。

    可還沒有等他開口。

    不遠之處，另外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

    “好了！”

    “算了。”

    “不用再磨蹭了，快點火吧！”

    “盡快結束這裏的戰鬥。”

    “南邊還有不少人呢。”

    從還在北邊的時候，李安聽執失思力，詳細的講述了突厥人的戰場布置和戰略目標後，便瞬間察覺了突厥人的破綻。

    那就是山地戰，絕難催動戰馬。

    而沒有了戰馬之後的突厥人，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一樣，隻憑爪牙，根本嚇不到任何人。

    因此，才剛突入此地，大軍便立刻直撲馬廄，一舉奪的了這個關鍵之地。

    隨後，他便命人在整個大營放火。

    徹底的摧毀了玉華山上，突厥人的士氣。

    讓他們的戰力，再打上一個折扣。

    有了這兩個優勢以後，接下來的戰鬥，完全就是摧枯拉朽。

    起初。

    李安麾下，最為倚重的兩百精銳，還參與到了廝殺之中。

    可在衝了兩次之後，便直接放棄了這種的打法。

    因為戰鬥力大打折扣的突厥人，完全不堪一擊。

    李安軍中最弱的步兵，都能將他們一一切割，殺死。

    更不用說，李安麾下，還有六千並州鐵騎。

    殺人跟殺雞一樣，這種情況下，哪裏還用得著李安，再親自出手？

    因此，預判了阿史那咄苾的動向之後。

    最精銳的兩百親衛騎兵，便直接留在了馬廄之中。

    等待咄苾這廝，自投羅網。

    果不其然。

    還沒有等上多久，大開的營牆之外，便騷動了起來。

    阿史那咄苾，竟然真的，跑馬廄這地方來了。

    若不是尉遲寶琳笑出了聲來。

    怕是這些喪家之犬，估計會直接衝到李安的馬蹄之下。

    不過。

    即便是暴露了，也關係不大。

    左右不過赤龍一跳的事兒，又能麻煩到哪裏去？

    李安一聲令下之後。

    漆黑的夜色之中，點點火星，瞬間讓人心中一驚。

    隨後，火折子點燃了早已準備好的火把。

    “轟！”

    一聲輕響。

    直接將燃燒後的大營，照的燈火通明。

    閃耀的火光之下。

    直到此時，頡利可汗，這才將馬廄之中的情況看的分明。

    營外殺喊聲震天，血泊染紅的整個銅川。

    可馬廄這裏，卻和外麵如同兩個世界一般。

    火光燃起之後，那些昔日麻木如同行屍走肉的牧奴，一臉洋洋得意的抱著牧草，盡心的喂馬。

    幹活之餘，還和一旁，駐守的士兵，不斷的攀談，恍若走親訪友一般。

    言語中，甚至還對自己這個大可汗指指點點，仿佛在打量圈中的畜生一般。

    這還不是頡利可汗，最為震驚的事兒。

    更讓他目呲欲裂的是。

    他認識，之前說話的那人。

    不說曾在渭河河畔，他就見過那黑炭頭。

    整個大唐，赫赫有名的大將尉遲敬德，頡利可汗怎麽可能不認識？

    就隻是如此，也就罷了。

    現在，這個所有讓突厥人忌憚不已的唐人大將，非但不是這支軍隊的領袖。

    看情形。

    竟然仿佛別人的親兵一般。

    就算是頡利可汗想破了腦袋，把腦髓掏出來煮沸，也想不出來。這個世界上，究竟是有誰，敢把尉遲恭當做親兵來用？

    莫非尉遲恭他爹，還活著不成？

    恐懼的目光一轉。

    光那匹駭人的妖馬，就讓頡利可汗兩腿戰戰。

    被妖馬的威勢所駭。

    下意識，阿史那咄苾，將心中所想，脫口而出。

    “你就是尉遲恭他爹？”

    話一出口。

    目光終於終於揚到了李安的臉上。

    可看到的情形，更加讓頡利可汗荒唐莫名。

    又一句不過腦子的話，脫口而出。

    “不可能！”

    “尉遲敬德的爹，怎麽可能這麽年輕？”

    阿史那咄苾的腦子壞了不要緊。

    可他這話一出口之後。

    一瞬間。

    整個馬廄，便各個捧腹，哄堂大笑。

    這些人，除了尉遲恭父子之外，其他的人，如今，都已經算是李安的心腹。

    經過了這一路上的廝殺，早就把李安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學了個十成十。

    現在，各個膽大包天。

    在這些人的眼中。

    突厥人，早已經是囊中之物了。

    尉遲家的父子出現，完全就是衝這大功來的。

    人家唐觀，為了謀一個親兵的位置，還出了一萬貫。

    你家父子又能給多少？

    自家主將，讓這兩人充作親兵。

    攝於李安的威勢，這些人不好再說什麽。

    可“你爹”這話，不是自家人說的。而是突厥的大可汗說的。

    能夠順理成章，笑話當朝國公。

    這種好事兒，眾人哪裏還會客氣？

    當下，笑聲一浪高過一浪。

    直笑的尉遲恭臉色鐵青，尉遲寶琳臉色漲紅。

    “嗖！”

    一聲呼嘯。

    破空之聲驟然響起。

    惱羞成怒的尉遲寶琳，直接投出了手中的馬槊，直撲頡利可汗而去。

    可惜，手藝有點潮，沒有將阿史那咄苾，釘死當場。

    隻殺死了一個金帳武士。

    猶自不解氣的尉遲寶琳，罵罵咧咧的說道。

    “我才是你爹！”

    “你這狗抱的日羊佬。”

    “我讓你胡說！”

    “老子今天一定要宰了你。”

    說著，竟然伸手，去搶自家的父親手中的馬槊。

    準備再投一次。

    尉遲恭自恃功高，連朝中的宗室大臣都不放在眼裏，哪裏受的了這種屈辱？

    他心知這句“爹”，是充作他人親兵的後果。

    戰場上，一切以本領為先。

    可是打不過李安，誰有能做什麽？

    隻能自己憋著。

    “啪！”

    回收又是一個巴掌，重重的拍在了腦後。

    尉遲恭惡狠狠罵道。

    “廢物！”

    “這點兒本事，也敢丟人現眼。”

    “誰讓你動手的？”

    “還不給我老實憋著！”

    尉遲恭忍了下來，可李安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受辱。

    否則，那就真成了結仇了。

    他雖然不怕，但是這事兒根本就沒必要。

    當下。

    “咳！”

    輕輕一個咳嗽。

    瞬間，笑的東倒西歪的一眾親兵，便直接變得異常的乖巧肅穆。

    然後。

    赤龍輕輕往前一縱。

    “轟！”

    馬廄的柵欄，直接被神鬼方天戟轟碎。

    這時，李安的聲音，才剛響起。

    “國公勿惱。”

    “跟一個死人，計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