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翼國公秦瓊的一番掏心挖肺的言語，讓心硬如李安，都心下黯然。

    若他真是外傷導致的感染。

    就算是馬上就要咽氣，那也能用阿莫西林，博上一搏。

    可李安，終究不是醫生出身。

    對於這種看不出病因的疾病，全然是有心無力，束手無策。

    一時間，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張口結舌，頓時僵在了當場。

    人心都是肉長的。

    李安，都已經如此了，更不用說，暗戳戳跟了過來的皇上。

    原本秦瓊雖然病重，但是根據醫生的斷定，還能撐上個四五年。

    可就是一場背叛，導致了皇上不得不啟用病中的秦瓊，讓他積勞成疾，徹底病倒。

    這都是為了自己呀！

    一時間。

    李世民淚目。

    連偷偷摸摸的心思，都沒有了。

    再也顧不上他人的目光，虎目含淚，一腳踏入了堂屋，徑直衝到了床邊，雙手抓住了秦瓊的手腕兒，一臉沉重的說道。

    “是朕，對不住你！”

    “叔寶，難為你了！”

    李世民的出現，讓屋中的眾人，盡皆一驚。

    忍不住齊齊驚呼，道。

    “皇上！”

    隨後，眾人趕緊行禮。

    就連秦瓊也掙紮著，要從床上下爬下來。

    如今。

    往日縱橫沙場的秦叔寶，早就變成了風燭殘年的模樣。

    動上一動，就像是要咽氣一樣。

    皇上，又怎麽可能讓他，再折騰一遍？

    連忙安撫他重新躺下。

    這會兒，連自家引以為傲的兒子，都顧不上了。

    李世民長歎一聲，掖了掖身邊的被角，輕輕坐了半邊屁股。

    這才看向了一旁的太醫，心情沉重的問道。

    “翼國公究竟是什麽病症？”

    太醫隻知翼國公秦瓊，深受皇上信重。

    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到親自探病，這種程度。

    有如此殊榮的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因此。

    絲毫不敢隱瞞，連忙躬身行禮之後，這才一臉忐忑的說道。

    “回皇上話！”

    “臣等數人會診，不管是孫老神仙，還是巢院長，都斷定，國公爺乃是氣血大虧之症。”

    “可以往。”

    “但凡這種病症，隻要細心用藥的話，總能調養起來。”

    “可誰想，到了翼國公這裏，不管這藥方是怎麽換，卻都不見有半點兒好轉。”

    “如今，病症更是嚴重到茶飯不思，滴水不進地步。”

    “臣等，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他說到這裏。

    見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這太醫恐懼之下，雙膝一軟。

    “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如同烤架上的肥羊一般，汗水猶如油花兒，滋滋直往外冒。

    秦瓊雖然不甘心，病死於床榻之間。

    可他並不怕死。

    也不願意因為自己的病症，就遷怒他人。

    當下，咧嘴一笑，放聲說道。

    “哈哈哈！”

    “皇上為何做此顏色？”

    “陛下又不是不知道。”

    “微臣戎馬一聲，曆經戰陣，大小有二百餘陣，受創更是數都數不清。”

    “這些年，光是因為受傷，前前後後淌的血，都要灌滿一個小小的池塘。”

    “如此損傷，又怎麽可能沒有病痛？”

    “又怎麽可能，還會氣血充沛？”

    “如今，微臣的這身子，早已如同篩子一般，不堪修補，又怎麽能夠，怪罪旁人？”

    “皇上莫要再多想。”

    “這便是微臣的命運。”

    “唯一遺憾之處，便是不能再為陛下效力了。”

    翼國公秦瓊，說的坦然。

    可聽在李世民的耳中，卻格外不是滋味。

    他為什麽會流這麽多的血？

    還不是為了李家的江山！

    秦瓊行軍，多為先鋒。

    玄甲鐵騎四統領，便以此人最猛。

    每每征伐，敵軍驍將銳卒，出入來去者，自己便會命秦叔寶往取。

    而叔寶應命，也從不辜負自家的期望。

    每每躍馬負槍而進，必刺之萬眾之中，萬軍難當。

    千軍辟易的絕世猛將，和床榻之上的風中殘燭。

    如此殘忍的對比，更是讓李世民心痛不已。

    此時。

    他越是坦然。

    而李世民，便越是內疚。

    連孫思邈，巢元方這種人，都已然束手無策了，那誰有能有什麽辦法？

    李世民心中酸澀。

    此時淚珠在眼眶裏麵打轉，恨不得直接哭出來。

    隻能借著轉頭的功夫，將噙在眼中的淚滴甩出，以免在眾人的麵前失態。

    可猛一回頭。

    等他看見了李安的挺拔的身影之後，李世民這才突然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

    不就是聽說，安兒要為翼國公治病，這才一路追來的嗎？

    自己怎麽會把這事兒給忘了？

    真是大大的不該啊！

    “砰！”

    一個拳頭，重重的砸在了大腿上。

    顧不上疼痛。

    李世民直接跳了起來，怪叫一聲，道。

    “朕真是蠢了！”

    “安……”

    “咳咳！”

    “燕王！”

    “你不是來給翼國公看病的嗎？”

    “快！”

    “快近前來！”

    “趕緊看看，翼國公的這病症，該怎麽治？”

    “若是你能治好叔寶！”

    “朕大大有賞！”

    說道這個賞字，李世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眼珠一轉，又一拳，砸在了手心當中。

    這才一臉喜色的繼續說道。

    “對！”

    “就這麽辦了。”

    “李安！”

    “你若是能給叔寶的病，治好了的話，朕就將曲江池畔的芙蓉園，賞賜給你！”

    “以酬汝功！”

    “叔寶！”

    “史大柰就是被這李安，給從鬼門關救會來的。”

    “這次，他也一定能給你的病症治好。”

    “很快，你就又能為朕效力了。”

    說著。

    顧不上秦瓊的虛弱，直接抓起了他的胳膊。

    把月白的絲綢裏衣，往上一擼，露出了他幹枯發黃的胳膊，迫切的說道。

    “快為叔寶診脈！”

    李世民一臉的希冀。

    已經完全認定，李安能夠治好秦瓊的大病。

    可李安，卻深深陷入了絕望之中。

    我會診個毛線的脈？

    早就告訴了那些人，自己的依仗，就是一些特效藥而已。

    根本和秦瓊的病，不對症。

    可誰知道。

    傳來傳去，竟然真的傳成了，李安能夠治好翼國公。

    我拿自己腦袋來治嗎？

    秦瓊眼巴巴，李世民眼巴巴，就連一旁的太醫也眼巴巴。

    若是能治好的話，李安並不吝嗇幾顆藥。

    可是不對症，誰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

    李安正要開口，將實情說出來。

    可冷不防，門外一個聲音，卻打斷了李安口中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