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沒有睡到天明的不光是韋思齊一人。

    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心心念念的，記掛這天明的這一次出行。

    而當今皇上李世民，更是一夜都沒怎麽睡。

    有無數的話，想要傾訴。

    到了最後。

    索性不繼續睡了。

    直接爬起來，伏到案前，把李安寫的，幾封奏章的原本，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鼓樓的鍾聲響起。

    該到大開宮門的之後，他這才從閱讀之中驚醒。

    盡管休息不好。

    可是李世民，卻異常的亢奮。

    恨不得馬上就策馬疾馳，直奔渭陰鄉，看看田地裏麵的土豆，究竟是個什麽樣子的。

    可是。

    便是他再怎麽心急如焚，卻也不能這麽做。

    因為，此次收成，不光是為了獲得良種。

    更是想要從關中的大地主手中，籌集糧食，逼迫他們接受洛陽就食一事。

    以及安撫京中百姓的情緒。

    讓朝野不再有激烈的反對聲。

    其實。

    若不是漕運是在無法直接到達京中。

    日後缺糧的情況，會越來越嚴重的話。李世民也不願意遷都。

    長安做為國都，雖然有種種不足。

    但是，它的軍事地位，卻是無與倫比的。

    隻要居於此地，那麽，大唐對於北方，西方，乃是高原之上，就會一直保持威懾狀態。

    讓帝國既不至於太過安逸，也不至於會窮兵黷武。

    用一個戰略上的名詞來說，那就是時刻讓國家處於，擴張狀態。

    這樣的話，便是國內的政治上有什麽矛盾的話，也可以利用一場戰爭，將危機轉嫁出去。

    而一旦遷都洛陽。

    安逸的日子，會瞬間讓國家轉於守勢。

    而以往，對於關中來說，極為重要的戰略要地，如蕭關，隴右等等，這些地方，直接會變成國家的雞肋。

    一旦有什麽戰事或者衝突。

    有極大的可能會被放棄。

    而一旦被蠻族，胡人蠶食了這些地方之後，將對關中，造成極大的威脅。

    大唐帝國版圖，也將日漸萎縮。

    事關大唐千秋偉業，這是李世民，絕對不願意看到的地方。

    可是。

    因為糧食的問題，卻又不得不讓他妥協。

    如今。

    李安的手中，有了土豆，這種仙種的話。

    隻要能順利推廣開來，便是關中一地，都能養活整個京城的百姓。

    那樣一來。

    漕運也就沒有那麽重要了。

    江南一地，也就不再是大唐的腹心弱點。

    遷都一事，也就沒有必要了。

    因此。

    今天。

    渭陰這一行。

    不光關乎大唐帝國的繁盛，更是關係到帝國的千秋偉業。

    不得不讓李世民，緊張萬分。

    明知還早。

    但他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奏章，迫不及待的喊到。

    “來人。”

    “替朕更衣。”

    “朕現在就要出發。”

    李安第一次上朝的時候，一家人，幾乎就一夜沒睡。

    都在徹夜忙碌。

    為了能更好的服侍他，前往朝堂。

    而當今皇上李世民，既然決定了要今日出行。

    伴駕的車隊，同樣也是一早就準備好。

    這次出行，前往渭陰的車隊之中，不光是有皇上。

    李安遞上來的那份名單之中的所有人，都要一同前往。

    便是山東貴族，以及南人，也都自發的上書跟隨。

    想要看一看李安的奏章之中，究竟有沒有吹噓之處。

    而皇上在經過了和馬周的一夜詳談之後，也不認為李安會在這件事兒上，弄虛作假。

    因此。

    便同樣也邀請了長安城中，德行出眾的百姓，鄉老，一同前往。

    百官，加上鄉老，再加上護衛的士卒。

    車隊，已經足夠的龐大了。

    可等李世民，到達匯合之地之後。

    見到的，不光是預訂好的那些人群。

    更是有無數的百姓，同樣也起了個大早，一臉期盼的跟在後麵，想要一同前往渭陰，看一看土豆這種仙種。

    隨著皇上的到來。

    萬歲之聲，衝天而起。

    那種人頭攢動的情形，讓見慣了戰陣的李世民，都忍不住有些情緒衝動。

    擁堵的人群，連率禁軍護衛的張士貴，都勃然色變。

    對於百姓如此之高的呼聲，便是皇上當麵，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還是長安令，和萬年令，這兩個親民官，在湊到一起，商量了一陣之後。

    便上書言道。

    令每個裏坊，準五人的隊伍隨行，前往渭陰，看一看土豆的仙種。

    至於其他人，一律不準隨行。

    有了親民官親自出馬，維持秩序。

    混亂的人群，終於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便是再怎麽想當然之人，也知道整個長安的百姓一起隨行，是不可能的事兒。

    因此。矛盾便又回到了人群之中。

    很快。

    便有人被推舉了出來，喜氣洋洋的跟隨在了隊伍之後。

    就算是一個裏坊，隻有五人。

    那長安一百零八坊，也要足足五百多人。

    隨著這些人的加入。

    本來就龐大的隊伍，就更加的臃腫了。

    終於。

    在心急如焚的皇上，連聲的催促之下。

    長安城中的數十萬百姓，目送著龐大的隊伍，北出景曜門，向渭陰鄉迤邐而去。

    渭陰鄉。

    武家的莊子之上。

    原本，收獲理應是喜氣洋洋之事。

    可是今天。

    莊子上的佃戶，無一不陰沉著臉。

    雖然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犬一雞，都屬於燕王殿下。

    照顧它們長大的，卻是莊子上的農戶。

    若說李安和媚娘，是土豆的親生父母的話。那這裏的農戶，就土豆的養父母。

    本來。

    大家該關起門來，享受豐收的喜悅。

    可是。

    誰能想到，殿下竟然要把這寶貝，交給其他人。

    這對於這些百姓來說，也太過殘酷了。

    不啻於把命根子送人。

    盡管莊子上的管事也說過了。

    殿下這麽做，完全是為了救更多的人。

    可是。

    就這麽白白的把好東西送出去，還是讓佃戶們心如刀割。

    能高興才怪呢。

    哭喪著臉的莊戶人家，就這麽站在土豆田邊，唉聲歎氣。

    “來了！”

    “人已經來了。”

    “守路的壯丁，已經看見南來的隊伍了。”

    報信之人，氣喘籲籲的跑了古來，向管事通稟。

    而管事，同樣也是長歎一聲，然後訓斥道。

    “好了，都別哭喪個臉了。”

    “殿下都已經決定了的事兒，你們拉著個臉，又要給誰看？”

    “都給我笑起來！”

    訓斥過後。

    他這才抬手又指了兩人，垂著眼角說道。

    “你！”

    “還有你！”

    “跟我去見主家，然後迎接皇上吧！”

    話落，他帶著幾人，便向莊子中間走去。

    隻是，身後的風中，說出口的腹誹之語，清晰可聞。

    “你不也拉著個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