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初遇大齊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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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前麵好像出了點狀況。”黃車夫的聲音傳進車廂裏,綠衣興奮地看向沈月華,躍躍欲試。沈月華點頭,綠衣樂顛顛兒地掀起車簾跳下車:“哪兒啊?”

    順著黃車夫的馬鞭,看到都督府門前正是熱鬧,三五個家丁正圍著一個人在拳打腳踢,剛好堵了馬車前行的道兒。

    喊打喊殺聲時隱時現,那人仿佛被打得隻剩出氣沒進氣了。

    “去看看。”沈月華對綠衣道,“別擅作主張。”

    綠衣跑到前頭一瞅,確定被揍的是名男子。他護著臉倒是看不真切,隻是身穿的衣服著實詭異,全身烏漆麻黑,邊緣處又是慘慘的白色,他還抱著一個鼓鼓的包袱,不知道用來做什麽。

    四周拳頭如雨點兒一般落下,男子咬著牙一聲不吭。

    綠衣扭頭問:“黃叔,你見過這人嗎?”

    黃車夫眯起眼睛仔細看了會兒,很篤定地搖頭:“從未在沈府出現過,綠衣姑娘覺得他眼熟?”

    “哈!”綠衣撓撓頭,“沒,我就是隨便問問。”她走到車窗處,問道:“小姐,救不救啊?”

    就在這時,那名被打的男子仿佛忍無可忍地爆發了,吼道:“把阿秀還我!國舅又怎樣?都督又怎樣?怎麽能草菅人命!!!”

    國舅?沈月華眸色一沉,大陳的國舅爺呂榮軒,他也在裏麵?

    這樣看來,她倒有興趣往這都督府裏闖一闖了。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見他吼了一句後動靜變小,也擔心把人打死造孽,便讓下人住了手,又嗬斥了兩聲,稀稀拉拉地撤回府門。

    “黃叔,把他搬上來。”沈月華手掀著車簾,慢聲道。

    “啊~”綠衣糾結起了一張臉,不情不願地道,“車裏救啊,不太安全吧。”

    沈月華勾唇一笑:“你先進來。”

    黃車夫是習武之人,搬一個文弱書生模樣的男子不算難。他把男子放進車廂,活動了一下肩膀,問道:“小姐,是繼續繞過都督府走呢?還是就在原地守著?”

    “這就要看他的意思了,黃叔先出去吧。”

    黃車夫有些擔憂:“萬一他清醒過來對小姐不利怎麽辦?”

    “無妨,黃叔……”沈月華示意了一下,黃車夫猶豫片刻,但還是依言放下了車簾。

    “把清丸給他喂一粒。”

    “好的,小姐。”綠衣輕車熟路地取了藥丸喂給男子。大約一炷香後,男子緩緩睜開了眼。綠衣又給他送些糕點和水,這才讓他的精氣神恢複了些。

    見他醒來,沈月華也不拐彎抹角,直當問道:“你認識呂榮軒?”語調清淡,聽不出喜怒褒貶。

    男子勉強起身,坐到車廂另一端,拱手道:“是的,沈禦醫。”言談舉止間,他倒是一副彬彬有禮的姿態,不像表麵上這般落魄。

    沈月華頗是驚異了一下,一眼就能認出她,看來不是普通人。

    看了眼他的右手,沈月華淡聲道:“讀書人?”

    “在下餘光濟。”他沒有任何預兆地就自報家門。

    而這個名字不算陌生,尤其是對大陳朝局還算了解的沈月華,她的眸間幾不可察地閃過一絲疑惑,但還是笑得落落大方,旁人看不出端倪:“以前沒聽說,餘大人辦事的方式是這般別具一格。”

    餘光濟苦笑一聲,抿抿稍微恢複了些氣血的唇,哀歎道:“做再多別具一格的事都無用,原還想拚一拚,沒成想連阿秀的麵都見不到,枉為朝臣啊!”

    據沈天賜所言,新科進士裏,就屬餘光濟才華橫溢,假以時日,能比肩溫閣老也未可知。沈月華著實想結交於他,再者說,她也想多了解一下都督府內現在的狀況,她緩聲道:“餘大人有何難言之隱?”

    餘光濟眼睛掃過沈月華身旁的小藥箱,突然眼睛一亮,他之前也是被激憤衝昏了頭腦,隻顧著擔心阿秀了,若是能得到沈月華的相助,結果可能會事半功倍!

    不急,不急。

    他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試圖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講清楚。

    “不知沈禦醫是否知道幾十丈遠的都督府內,現正在進行何種勾當?”他說起這話的時候,神情冷峻,唇間仿佛繞著絲絲縷縷的仇恨。

    都督府?現在不就是在做那項古怪地嫁娶嗎?

    難不成餘光濟竟和這件事有關?沈月華蹙起了眉尖:“據我所知,餘大人與此事沒有任何聯係,難道……阿秀,你是為鬱秀而來?”鬱秀,便是這次的悲劇新娘,順天府尹鬱大人家不知排行老幾的庶女。

    不得不佩服,沈月華的聰慧真的是少有。

    餘光濟突然心裏一陣放鬆,原本還想好生講講道理,但在沈月華麵前,很多事情無須講明就能辦成了。他點頭道:“阿秀與我有情,原是打算再等兩年,我在翰林院出人頭地之後光明正大地迎娶她。但現今,怕是不行了……”

    原來這件事背後還有一對被拆散的愛人。

    沈月華忖度了片刻,想起徐依柔說的話,道:“我猜兩個府裏的怪事,想必也是餘大人的傑作吧。”要不然餘光濟也不會穿得這般詭異,看來他已經用盡全力了,但還是無法將鬱秀救出水火之中。

    “原先想著時下人都敬畏鬼神,但還是……今日怒極,才亂了方寸打算截花轎。沈禦醫,餘某突然有個法子,想借助沈禦醫的手段,不論如何,我不能讓阿秀這樣死去!”餘光濟攥緊拳頭,目露堅韌。

    “舉手之勞而已。”沈月華端起茶盅遞給餘光濟,“舍弟與餘大人同在翰林,看在舍弟的份上,我也會幫的。”

    餘光濟接過茶盅,他是聰明人,知道這一口茶下去,對沈府的人情怕是欠大了,但為了阿秀,別說是欠人情,就是放棄大好前程他也願意!阿秀,是如此善良溫和的女子,若沒有她,他也不複存在了吧。

    少年時,京都大雪,不得片瓦以棲身,隻能藏在破廟苦讀。

    貧苦人家想靠科舉向上爬,比富貴子弟難上百倍。沒有先生,沒有渠道,甚至連私塾都有可能上不起。餘光濟知道,若不讀書,就永遠都不會有出頭之日。他父母雙亡,賣掉祖產,為的就是能進私塾,考科舉。

    但那年發揮失常,他沒能金榜題名,連住的地兒都沒了。

    是阿秀,堂堂順天府尹的千金,居然幹著下人活,和一大幫子下人去京郊買了碳,剛好路過破廟,發現了凍得暈倒的他。

    沒人理他,隻是歇歇腳繼續上路。

    阿秀趁眾人不注意,塞了一袋銀子給他,附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瞧你也是讀書人,生活不易,但也別輕易放棄了。”那聲音宛如天籟,喚起他求生的意誌。

    眾人聊天間,他也聽出了鬱秀的身份。

    後來才得知,原來鬱秀用自己辛辛苦苦積攢下來過冬的銀子換了他重生的希望。那一年,小小的鬱秀生了凍瘡,還留下了後遺症。

    “好歹也是府尹千金,怎會如此?”沈月華著實不懂。

    餘光濟苦笑:“鬱泰有十三個女兒,阿秀的娘親原就是燒火丫頭,鬱泰醉酒後強占了她,生下阿秀後即被主母發賣,如今下落不明。一個沒有娘親,出生到現在隻見過父親幾麵的女子,能活著已是她命大。”

    沒想到鬱秀的身世竟如此淒苦。

    連一向認為自己鐵石心腸的沈月華都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在這種環境下生長,還能保持良善救救了一個瀕死的人,鬱秀此人真令人敬佩。

    “餘大人想如何救她?”

    “假死。”餘光濟堅定地道,“隻有假死避過,她才能脫離鬱泰。”

    確實是個好法子,沈月華看了眼綠衣:“把馬匹解下,快馬回府幫我把假死藥取來。”綠衣早已怒不可遏了,她把指節扳得“叭叭”響,恨不得衝進府裏把鬱秀救出都督府。

    一得令,綠衣立刻奔下馬車,照著沈月華的說法,疾馳而去。

    沈月華和餘光濟站在高牆之下,她想了想,勾唇笑道:“餘大人不妨換件妥善的衣衫,與其偷偷摸摸地給鬱秀下藥,不如光明正大地進去?”

    光明正大地進府,還能隨時控製事態的發展,以防袁家對鬱秀不利。

    餘光濟剛想應允,但頗為猶豫地看向沈月華,拱手道:“已經很麻煩沈禦醫了,這趟渾水,沈府還是別?進去為妙。”他是好心,沈月華又豈能不知?

    “救人救到底。”

    沈月華隻說了這五個字,但其中意味,令餘光濟發自內心的感激。原本是利益互換地相助,此刻,卻有了並肩作戰的情誼。

    脫下滑稽詭異的外衫,雖然臉上有些劃傷,但儒雅清俊的餘光濟還是讓人眼前一亮。

    走近都督府的朱漆大門,突然看見一名紅裙女子在石獅前東張西望,急得有些抓耳撓腮的形容。女子應該是聽到了腳步聲,轉過頭來,竟是一張十分絕色的容顏。這樣出身脫俗的女子孤零零地出現在都督府門前,著實奇怪。

    沈月華的視線不由地在她臉上遲疑了會兒,女子大步走了過來。

    她指了指大門,大咧咧地問道:“你們是要進去嗎?”

    餘光濟點頭:“敢問姑娘是?”

    女子瞥了眼他,果斷沒理,直接把目光鎖定在沈月華身上,聲音清脆:“本……我瞧你長得比較順眼,帶我進去怎麽樣?好處有的是!”

    張揚,驕縱,刁蠻卻美貌。

    衣衫首飾價值連城,舉手投足充滿貴氣,以前沒聽說過大陳京都會有這樣一號人物。沈月華審視了一番她,確定自己從未見過。

    “喂!到底帶不帶?我的耐性可不好!”

    餘光濟眉頭一皺,但礙於對方隻是個弱女子,忍了忍,沒有出口喝斥。

    “當然可以。”沈月華微微一笑,“不過姑娘可否告知,你為何要進左都督府?這可是一品大員的府邸,若任性妄為,恐怕會有大禍。”

    “大禍?”女子不屑地一哂,“普天之下還沒人敢給我大禍吧?”

    果然如此,沈月華眸色漸漸變深,她想,她應該猜出來眼前的女子是誰了。沒想到她們二人竟會在這種場合下初次見麵,大梁的宜婷郡主,當真和一般女子不一樣。

    她嘴角的弧度慢慢勾起:“隻是姑娘,你應該以何種身份進府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