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地方官有這個膽子，可丞相在江南多時，為何還是沒有整改？

    越想，顏箐越覺得想不通。

    不等深思，卻聽沈白又是一聲嗬斥。

    “誰！”

    “大、大爺別惱！我、我是良民！跟剛才的土匪不一樣！”

    牛車後麵傳來回應的聲音，就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爺子高舉著雙手，從車後麵走了進來。

    老頭頭發黃白，用一根破布綁在腦袋上，整個人麵黃肌瘦，衣衫襤褸。單薄的衣袖因為舉手投降的動作，朝著肩膀滑落。露出皮包骨頭的胳膊。

    “不止你一個吧。”

    此時，顏箐也察覺到了洞口的狀態，眯起眼來。

    “還、還有我孫女。”

    說話間，老人放下手，從牛車後麵又拽過來了一個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和墨玉玉的年紀一樣大，身上套著不符合她身形的大棉襖，比老者穿得厚的多，但也是破破爛爛的。

    沈嬌嬌隻覺心頭被人猛地揪了一把，看著那小女孩兒格外心疼，連忙身手招呼了這爺孫倆過來坐下。

    雖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有顏箐和沈白兩大護法，縱使天皇老子來了，一時間也動不了沈嬌嬌一根汗毛。

    身邊又削了兩副筷子遞上去上，請它們吃飯暖身。

    眼看這祖孫倆簡直要把魚刺也嚼碎吞下去，就連覺得清水城富饒的顏箐，此時都肯定了那邊沒什麽好光景。

    “老人家，你們可是從清水城過來？”

    眼看兩人吃飽喝足，顏箐就開口詢問。老人連連點頭。

    “是，我們一家世代都在清水城。”

    “那您的家境是不是受災嚴重？或者家境不大好？”

    “我家五十畝田地，算是清水城的大戶了。”

    “大……戶？”

    顏箐的眼神懷疑的在他身上來回掃視，顯然是覺得老人家在說謊。

    一旁的沈嬌嬌和沈白也如此覺得。

    這老頭兒指定是餓瘋了，不然大戶人家，怎麽能被餓成這個樣子？簡直跟行走的骷髏一樣。

    “眼下清水城早不如當年了，越是大戶，越是要餓肚子。我們的地眼下都種不了，空著交不上糧食，官府就要我們按月繳銀子。一畝地二兩銀子，一個月十兩。這可是我們一家子小半年的開銷！”

    老頭兒看出三人的懷疑，立刻解釋，可說著就紅了眼眶。

    “我們家算是有些家底，一連交了半年的銀子，深秋水終於退了，我家有花銀子買了種子。交稅的銀子就差了半兩。我們本想商量著，來年開春多交一些糧食，可誰知那些官吏因為這一個月交不上，就收了我家的地！近年關這個月，更是連我家房子也一並收了去……”

    “看來，果然是那些貪官汙吏作出來的禍。”沈白不屑的瞥了一眼顏箐。

    弦外之音就是：你也將大燕的官員，想得太好了。

    “就算沒了房子和地，但京中下派的救濟糧有上萬石，多設施粥的地方，你們怎麽會吃不上飯？”

    顏箐沒空理會沈白，立刻又對老頭兒一連串發問。

    “而且，災情之中流離失所的不止你一家，為了安頓災民，朝廷專門撥了銀兩，改了兩條街的長屋院子，你們怎會流離失所？”

    顏箐這一問，好像踩到了貓尾巴，老頭兒眼眶發顫，枯瘦的手攥緊了拳頭。

    “救濟糧？長屋？嗬，那些金子做的東西，哪能給我們這些難民！”

    災情剛開始，的確有許多施粥送饃的點，但那粥稀得和水一樣，饅頭更是隻有半個。

    官府說受災嚴重，糧倉也被淹了，等救濟糧到了就好了。

    可誰知救濟糧到了之後，不僅粥裏沒有多放米，反而施粥點兒少了。

    而且，路邊有些店鋪開了，開始有人高價賣糧，三十文一鬥米或者一鬥米麵。

    聽到這價格，沈嬌嬌一行人的眼角都是一抽。

    別說是在鎮上，就算是在京都，米麵價格最貴的時候，也不過是十個銅板。更何況清水城本就是魚米之鄉，魚、米多的數不甚數才是。

    “三十文還算便宜的，眼下清水城裏，一鬥米就要二兩銀子！”

    看他們驚訝，老者繼續道。

    後來要蓋長屋安頓難民，索性連施粥的地方都不設了，開始從災民之中招募幹活兒的工人。隻有工人才有飯吃。

    長屋建設的無比豪華，就在城中的備用地上。

    不等蓋完，官府就放出了話來，長屋標價出售。

    難民們頓時就不幹了，開始造反動亂。

    但奈何沒有飯吃，就連工人的飯菜，都在不知不覺之中，沒了米，隻靠一天半個饅頭撐著，根本不是衙役們的對手。

    一時間，難民們重傷的、餓死的，亦或者直接被打死的，數不勝數。

    這個時候，眾人終於知道，窮人在清水鎮沒有活路，這才一個個往外出逃。但官府卻不樂意放走這些人。

    一來是廉價的勞動力，二來怕他們跑到京都去檢舉。

    所以官府下令，嚴查出城難民。難民的日子更加苦不堪言。

    有些成了土匪，有些餓死在城中，有些則是還在給官府當狗。

    而眼下，因為土匪數量漸多，日漸猖狂，眼下官府又在招難民來做衝鋒隊，來外麵的山上剿匪。

    說直白些，就是讓難民自己來解決難民。

    講述到這裏，老頭已經淚眼模糊。

    “我們一家十二口人，勤勤懇懇種了一輩子地，給官府繳了一輩子的糧，卻不知惹怒了哪一路神仙，叫我眼下落得個家破人亡！隻剩下這個小孫女兒，我也要養不活了！今年冬天，我爺倆隻能凍死在這冰天雪地裏了！”

    顏箐和沈白也是一陣唏噓，沈嬌嬌更是在心裏頭罵罵咧咧。

    這哪裏是鬧什麽饑荒？兼職就是那些有錢人吃飽了撐的！

    看著沈嬌嬌他們若有所思，老頭兒似乎又想到什麽，連忙又改做為跪，朝著坐在中間的沈嬌嬌磕頭。

    “這幾位貴人一看就是路過此處的，還請各位貴人收留了我家的小孫女兒！我一個老頭子，早晚是要死的，可這孩子她還小，她才四歲啊！求貴人們給她一條活路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