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末剛說完，門突然被打開。

    一個心理治療醫生戴著白手套透過門縫將目光看向兩人，“你們都是患者的家屬嗎？”

    “對。”陳涼搶先回應，雙眼緊緊盯著眼前的人。

    “都進來吧。患者剛才發泄完，現在精神渙散需要親近的人安撫，你們先確保自己身上沒有任何關於患者崩潰原因的元素，不能提及任何關於遊戲和比賽的字眼。因為患者最近刺激過大，所以可能會短時間斷片喪失一部分治療中的記憶。”

    “如果患者出現任何不對勁地地方，你們一定不要驚訝。要保證你們自己的情緒平穩，情緒是會傳遞人的，不要給患者造成二次傷害。你們這裏安撫完成後一個人出來通知我，我會給患者做第二次心理疏導。”心理醫生左手插兜，低聲說完便將門又打開。

    陳涼朝裏看去，隻見簡薑此時正直愣愣地站在空曠的房間中央，目光爍爍盯著黑板上那亂七八糟的塗鴉，而她的手上正捏著粉筆，手臂和衣服蹭的都是白色的灰。

    “姐....”簡末不忍再看，顫抖著喊了一聲，迅速將眼淚胡亂擦幹後吸了吸鼻子才走了進去。

    陳涼立刻跟上，目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簡薑。

    她在一抹米色的陽光之中，短發齊肩，側臉上帶著淚痕，衣服是最簡單的T恤，腿上有幾道不明的淤青，手臂還有肉眼可見的掐痕。

    “姐...”簡末往前靠近了一步，再次喚著簡薑。

    這個時候，簡薑終於聽清楚了聲音，仿佛棉布娃娃一樣毫無生氣地轉了頭，努力地朝他們看來。

    簡薑隻認識簡末，雙眼鎖定他，嘴角上揚了一個弧度接著又快速落下。

    “簡末..你怎麽來了？”簡薑歪了頭，手中微抖，那粉筆便應聲掉下。

    看到這一幕，簡末走著的步伐也戛然而止，情感裏洶湧的親情元素完全無法抹去，下意識的跟隨著簡薑一起痛苦。

    要求親屬完全冷靜，根本不可能。

    一瞬，簡末握住了陳涼的手臂，轉過頭道：“陳涼，我不行了。我姐交給你了。”

    說完，簡末宛如逃兵一般轉了頭落荒而逃。

    緊接著整個房間便隻剩下了陳涼一個人。

    陳涼從來沒有和簡薑如此近距離地單獨相處過，從他喜歡上簡薑開始，他與簡薑的每一次接觸都是擦肩而過。

    簡薑從未注意過他，也未曾為他留過眼神。

    縱使他宛如孔雀開屏般不斷抖落自己本不在意的方方麵麵，甚至於重視起自己這幅被別人一直推崇豔羨的皮囊。

    但簡薑也從來沒有把他劃為“認識”的範疇。

    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直視簡薑，但此時此刻的她已然不是從前明媚如歌的模樣。

    她滿臉布滿的淚痕和雙眼黯淡的光都在提醒著陳涼，現在並不是一個“認識”的好機會。

    他也不想趁人之危。

    陳涼與簡薑對視了許久，終於簡薑才似乎恍然般地想起什麽又轉了一下頭，像極了小孩子。

    “我是不是見過你？”

    簡薑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陳涼如果不是專注於簡薑的神色，稍微有一絲恍神可能都無法聽清。

    然而這句話卻讓陳涼忍不住罪惡的欣喜了起來。

    簡薑在這種狀態下竟然說“是不是見過”...

    她還記得嗎？

    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記得每一次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

    不過，這種所謂的“欣喜”很快便被悲傷取代。

    因為，簡薑下一秒便看著他開始不受控製地流淚，那好看的眸子發泡般的腫脹，早已沒了往日的靈氣。

    陳涼胃又一陣抽痛，胃管翻騰蔓延，一股讓人難以克製的情緒湧上，陳涼側過頭左手捂住了喉嚨，將那莫名其妙的感覺強行壓下。

    簡薑無聲的哭泣著，接著慢慢蹲下，雙手抱著自己的肩膀，就那麽直直地看著他。

    可憐又無助。

    陳涼再也忍不下去了，大步上前心裏想抱一抱她，手卻停在了空氣中。

    蹲著的少女突然痛苦地看著他，喊道：“簡末...我真的受不了了...”

    說完這話，少女痛哭起來，聲音開始慢慢蔓延，從無聲到有聲，漸漸放大。

    陳涼僵硬住了頓在原地，幾秒後耳邊浮現出的哭聲驚醒了他停滯的手，他眼底透了一絲不可名狀的情愫，終於鼓起勇氣雙手抱了上去。

    “別怕。我在，我一直在。”

    似乎是這句話觸動了一直緊繃神經以至於恍惚的簡薑，簡薑一下就埋進了陳涼的懷裏，哭的驚天動地。

    “簡末...我真的很沒用。我居然會在國際賽上犯這種低級錯誤，我的疏忽我的失誤我的心態炸裂讓我的隊伍，我的粉絲，讓所有人的期待都破滅。”

    “我一意孤行，我作繭自縛，我沒能站起來，我搶奪了別人努力參賽的機會，我剝奪了別人的夢想....”

    “她們那麽努力，我的工作人員我的隊長，我的粉絲。女子隊伍唯一的高光一年，如果今年打完能獲得勝利，俱樂部就不會被解散...不會被解散...”

    “簡末，他們說得對，我這種心態根本不配打職業，完全是在褻瀆....他們說得對...”

    懷中的少女緊緊地抱著陳涼發抖，而那淚水也不斷浸濕他的T恤。

    陳涼垂著頭，眼眶發紅輕輕拍著簡薑不斷顫抖的脊背，沉默了一瞬後啞著聲音靠在簡薑耳邊道：“他們說的不對。薑薑，他們說的不對....”

    “薑薑，登頂的道路一直都是痛苦的，人不是永遠都在山峰頂上，神也會有下山的時候，沒有人有資格嘲笑下山的神。沒有任何人。”

    “這條路上你所選擇的時候就知道裏麵包含了無數的荊棘，或許你走的很順一時大意了，但上帝就是一個壞人喜歡在你最欣喜的時候給你開一個玩笑。這個玩笑或許太過沉重，你無法接受。”

    “但是，薑薑，你知道嗎？在你的另一邊彼岸，因為你的光而一直追尋的人完成了你們共同的夢想。他因為你而璀璨。”

    話落，懷中的少女啜泣的聲音越發小了起來，似乎是哭累了，又或許是將這番話聽了進去。

    正當陳涼鬆了口氣時，簡薑忽的沒了聲音雙手無力，頭一下頂在了陳涼的胸口，似乎沒了脊椎一般。

    猛的，陳涼意識到了什麽，立刻拉開距離隻見懷中的簡薑麵色慘白，儼然是休克了過去。

    “醫生！醫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