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寂寞。

    隻希望在我真正無法呼吸的這一刻，會有一個女人，在秋月當空的那個明亮的晚上，月亮透過窗戶照到屋裏的地毯上，散發出晶瑩的透亮，然後她會在我蜷縮起身體的背後，緊緊的抱住我，不會說一句話，隻是靜靜的陪著我。

    也許在這個荒蕪的時代我沒資格談起愛與情，我還是心懷期待那一份能撕掉我麵具的樣子，重新擁抱起陽光。

    我想起了妍月第一次帶我去的那個小攤，於是對蘇琴說：“既然這樣你也剛回來，好半天都沒有吃飯了，嗯……我帶你去個地方。”

    蘇琴沒有多問，順應著我：“好啊，那走吧，聽你的。”

    車子緩緩啟動，轟隆的排氣聲像開關一樣，啟動了這座鋼鐵森林的按鈕。燈柱上的燈睜開了眼睛，迎合著路過的灑水車灑了下來，地麵順勢鋪滿了一層輝煌。

    一邊開車，我一邊凝視起城市的夜，它是何等的令人迷離，霓虹閃爍，燈紅酒綠，玉宇瓊樓，它放肆渲染起屬於自己的熱鬧。每當這個時候，我盯著入夜後的萬家燈火，心中一陣陣感慨。這座城市根本沒有容納像我這樣的人的一席之地，看著他人在夜晚宣泄的一角，笑的那麽放肆。

    而我隻能是這座城市的過客，有時候我會厭惡它，尤其是體會到它的肮髒，對利益的貪婪和瘋狂，還有人與人之間的追名逐利，勾心鬥角……它沒有我想要的那片星星，還有淳樸的空氣，自己……屬於我的那一份安寧。

    雖然隻來過一次，我還是記住了這個地方……我默默在心裏感謝自己的記憶，之後對蘇琴說：“到了，前麵這個就是。”

    蘇琴率先下了車，環繞了一圈後對旁邊的我說：“人這麽多，看起來看起來味道應該不錯啊。”

    “快走吧。一會沒有位置了。外麵也怪冷的。”

    “嗯，快點”蘇琴顯示出明顯的興趣，拉著我走了過去。

    “錦姨，還有空位置麽？”

    錦姨轉過來看著我驚訝的說：“哎呦，是你呀小夥子，上次跟小月來了之後就沒再見你過來了。”

    我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阿姨，你還記得我呀！”

    “那可不是，小月這孩子那麽水靈，每次來的時候哪還帶人的，阿姨就見她帶你來過這麽一次。”錦姨這才發現我旁邊的蘇琴：“你旁邊的這位是……？”

    “錦姨，這我朋友……這不我們倆都還沒有吃飯麽，不想著來您這解決一口來著。”

    錦姨熱情的照顧起來：“那你們算是瞅準時間了，這會兒吃這些正好……那行，我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還是跟以前一樣，想吃什麽自己弄，缺什麽自己拿啊，找不到了叫我就成。”

    “得嘞，您忙，我自己上手就行。”

    因為下午到現在我也沒有吃飯，拿起碗我就給自己盛了一碗豆腐腦，加多了辣子和醋。我對旁邊好奇的蘇琴說：“你想吃什麽自己隨便弄，都弄點，別浪費了就行。”

    蘇琴興致滿滿的拿著夾子夾著小菜。就這樣，我們在一個滿是煙火氣的地方吃著晚飯。

    “你嚐嚐這個菜，味道不錯吧。”

    “……嗯，可以，我吃著有點鹹。”

    ……

    “對了，蘇琴，林伯什麽情況了？醫生怎麽說的？”

    蘇琴雙手合十拍了一下：“還好，多虧齊陽的幫忙，他找的那個醫生很好，說是找到合適的治療方法就能醫治好。而且不會有後期複發的情況。”

    我鬆了口氣點點頭，這算是最好的消息了：“這樣就好，希望林伯能早點好起來，算起來，我也挺長時間沒看見林暖了，這兩口子估計這件事兒以後應該就能確認下來。”

    “嗯，我看伯母對齊陽喜歡的不得了，逮住他見人就一個勁兒的誇”

    我有些感慨：“這幾年這孫子也不見跪舔客戶的，盡讓我出洋相了，原來把學的都憋在這兒使了。”

    蘇琴好像想到了那種畫麵，捂著嘴給笑出了聲來，引來了周圍吃飯的一眾人圍觀，我有些受不了這樣的眼神，吃完飯收拾了碗就對她說：“你先吃，我出去抽根煙，癮來了。”我搖了搖煙盒，蘇琴頷首表示知道了。

    在外麵對著喧鬧的街頭抽了兩根煙，蘇琴提著包就出來了，順便還有我的外套。

    “有的這麽急，連衣服都忘了帶，不冷的嗎？”

    我聳肩一笑：“我可受不了這群人的目光，我又不是什麽帥哥，你是沒看見這些人看咱倆的眼神，妥妥的仇恨啊。”

    她跟著笑著搖搖頭：“你就別貧了，快上車吧，外麵挺冷的。”

    “成，走吧！先把你送回家吧，這幾天不是都知道你挺不容易的。”

    蘇琴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對我說：“不，等會兒再回去，陪我聊會天吧，沐明，就現在。”

    我轉過身驚訝的看著他，卻沒有開口問其原因。蘇琴平靜略帶悲傷的眼神，使我想起了那時力不從心，成了狗的自己。

    “好，先上車吧，去哪你定！今晚我陪著你。”

    於是我開車開到第一次跟她閑聊的那個城牆之上，蘇琴看起來有些冷，我去樓下買了杯熱茶給她，溫暖的溫度讓她緊緊抱在手裏。

    她眼睛茫然，霓虹燈發出的亮光和遠處車的燈光打到她的臉上竟然沒有去躲閃。我憤怒之極指著底下的車罵道：“艸，照你媽呢！不知道晚上開遠光死全家是吧，顯擺著你了！”

    蘇琴拉住我的胳膊攔住了我，對我搖搖頭。我有些心慌，剛才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到底是什麽原因讓蘇琴變得這麽沉默，我不在說話。

    “沐明，這個地方真的美麗啊，它到底有什麽樣的誘惑，讓人對它沒有辦法拒絕。它明明沒有圍欄，為什麽看不見逃離這裏的人呢，這個沒有牆的‘囚籠’”。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也說不清楚。夜晚的風吹的我格外清醒，路上的汽車喇叭聲提醒著我現實的黑暗，我再也沒有了沉醉在夢裏的資格了。

    “這幾天林伯身體還挺嚴重的，我跟暖兒基本每天都是在醫院裏度過，生怕是聽見什麽不好的消息。”

    我急忙安慰她：“都過去了，現在不是很好了麽，相信林伯手術後會很快恢複過來，不久就能和正常人一樣了。”

    蘇琴笑了笑接受了我的安慰，她將手撐在城牆上有些晃神。

    風有些冷，我脫下外套，給她穿在瘦弱的身上。我沒有再說話，隻是陪著她一起欣賞著景色。

    蘇琴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看起來是真的很冷，她說話的聲音不大，卻充滿顫抖：“我記得跟你說過吧，沐明，我有些害怕，如果我以後身邊的人也生了病，躺在病床上隻能痛苦折磨，我不知道這時我該怎麽辦，我能做些什麽？”

    我抿了抿嘴，聽著她慢慢聲語的難過。

    “我記得一個小孩，他也生了重病，沒有被救回來。臨走時他沒有哭鬧，隻是緊緊拉著他爸媽的手，到最後連眼睛都沒有合上；我記得一個老人，他聽了醫療費之後拉著唯一陪著來的小孫子轉頭就走，口齒不清，嚷嚷的說著‘不治了，走’；我記得有好幾個男女，聽見醫生說臥榻上的虛弱可能救不了以後，就沒有再多看哪怕一眼，爭吵起來那些所謂的家產……他們當時好吵。”

    我沒有合聲說起來，我知道蘇琴還有話說。天很黑，巨大的天空猶如幕布一樣壓倒下來，讓人喘不過氣。

    “這幾天我沉下心想了想，也許並沒有失敗或成功的人生，不過是我們希望能在自我的人生路中找到一個方向。然後走的平穩些罷了……沐明，我不知道我憑什麽能說出這話，或者這個方向本身就有錯誤，可我真的想盡力去幫助他們，哪怕隻是一點的微不足道。”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艱難的閉上眼睛沙啞的問道：“你想做些什麽？”

    “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幫助他們，這個世上有太多的無奈，而世人不應該將多餘的情緒浪費到這樣的事情上。”

    我下意識的要阻止她：“蘇琴，你聽我說……或許就像你說的那樣，痛苦本不應該產生於病痛，可我們不就是來體驗這人間的種種過程的嗎，你沒有必要去替誰負擔這些……你絕不可以就這樣亂來。”

    她沒有說話，目光盯著遠處的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著什麽。她突然轉過身站直看著我，直視起我的眼睛，帶著期望：“沐明，我需要一個支持者，不然我真的不能堅定我的想法。”

    看著她平靜的表情，卻沒有隱藏住眼睛下深不可藏的倔強，我有些壓抑，不敢直視那一池柔靜清澈的湖水。扭過頭看著喧鬧的暗夜，我想，要是我支持支持了蘇琴的想法，她會怎麽樣？

    我不知道她會用怎樣的方式去實現她所稱為的“幫助”，但一定艱難辛苦。她不應該將自己的人生放到這樣的一條道路上，我並沒有覺得不好，隻是替她感到不值得。我選擇了沉默，希望她會因此放棄這個不真實的想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