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月的表情中透露出幾分無奈，她輕輕白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說道“但像你這樣臉皮厚的，哪怕被拆穿了還一直看的我倒是沒有見過，沐明，你不覺得被人一直看著很難受麽。”

    我認真地回道“並不會啊，我要是能一直被人說明我長得帥氣，我還巴不得呢，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幼稚。”

    妍月白了我一下，也清楚說歪理肯定說不過我，於是扭過頭不再與我說話，而我反而心中有些欣喜，妍月並沒有厭煩的情緒，這樣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繼續看著妍月，欣賞著她絕美的容顏。

    妍月並不在意，她對我的舉動沒有防備，這一刹那，我恍然察覺，我們之間的關係，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愈發親近與自在，也漸漸變得像朋友了。

    氣氛並沒有沉默多久，我們的飯終於送了上來，而餓了一天的兩人也是低頭吃了起來，經過和妍月的協商，我也是又要了幾瓶啤酒送了上來，我給妍月和自己各倒滿了一杯，然後舉杯說道“餐前儀式感還是要有的，來，預祝我們身體健康，永遠不死。”

    妍月看了我一眼，感動的同時又夾雜著被我逗樂的歡快。她掩嘴輕笑，然後和我碰杯道“雖然你胡說一通，但至少很有誠意，謝謝。”

    說完妍月喝了一口酒，然後又開始吃著飯菜，而我一口將杯子的酒一飲而盡，仰頭隔著杯子，我用餘光看著觀察著妍月，心裏不由地歎了一口氣。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仿佛不受任何外界紛擾的影響，卻不知道此刻自己的位置已經被別有用心的人盯在了眼中，這看似平靜的表象之下，早已經暗流湧動，危機四伏。而可以站在她身後的又會是誰，又會有幾個人呢？

    我感到有些冰冷，從妍月平靜的情緒下，我仿佛看到了她孤獨的身影，這種孤獨來源於宇航的冷漠和無情，身後空無一人支持，從始至終隻有她獨自麵對現實的冷漠與殘酷，那些充滿陰謀的手段，像是一張張無形的網，將她緊緊束縛，讓她無法掙脫。

    我的嘴角有些苦澀，心中更是一陣難受，可更多的是幫不上妍月的無力感。

    和妍月結束這頓晚餐，我們並沒有就此選擇回到小區休息一番，而是在了夜晚清涼的道路上無憂慮地散起步來，我們倆並排走在路上，卻並沒有想象中的牽手在一起，而在挨著妍月左手邊，我手裏提著從飯館沒有來得及喝的一罐啤酒。

    或許是夜晚的寧靜與深沉吸引了我，又或者是因為幾杯酒的催化，我的言語似乎不受控製地多了起來。而妍月無視了周圍的喧囂和熱鬧，隻是用腳尖輕輕踢著地上的煙盒，一路跟隨著它的滾動，看著她那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對她說“你看上去很輕鬆。”

    “有嗎？”妍月看了我一眼，又重新低下頭玩著腳下的煙盒。

    “嗯。”我煞有其事地點頭，指著她腳下的易拉罐道“真的，你看你現在，活脫脫就是一個小孩形象，一點也沒有了宇航總經理的霸氣。”

    妍月依舊毫不在意地繼續踢著，說道“我上班時候什麽樣，關下班什麽事，難道我非得一臉嚴肅你才覺得習慣麽？”

    我深以為意地點點頭“這話說得好，不過就是因為你一直都冷冰冰的，我還以為你喜歡這樣的表情呢，現在你突然這麽一澄清，我覺得有點意外。”

    她將一縷頭發別在了耳朵後麵，道“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我，所以你才會這樣以為。”

    聽到這話，我見狀立馬說道“是嗎，那你現在給我說說，讓我好好了解了解你。”

    妍月頓時停住了腳步站在了原地，她這時轉過身來注視著我，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能洞穿我的靈魂。我迎著她的目光，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心虛。

    眼見妍月如此反應，我心中一陣慌亂，下意識的開始絞盡腦汁地趕緊狡辯道“怎麽，有什麽不對嗎，我和齊陽他們就是因為相互了解才能成為好哥們的，我覺得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多了解彼此沒什麽問題吧。”

    “你不用和我解釋這麽多，往往越解釋的人越心虛。”

    “我有什麽可心虛的，就是你這麽一直看著我，讓我有點尷尬，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看上我帥氣的顏值了呢。”

    “自戀。”妍月哼了一聲，然後重新轉過去向前走著，邊說道“想了解一個人可不是等對方告訴你的，你要自己去了解。”

    我眼睛一亮忙問道“哦，你是說我們應該在生活中多多相處才對，這樣我才能進一步了解你。”

    “我的意思是讓你不要白費勁問了，因為你就算問我，我也不會跟你說的。”說話間妍月已經邁著步子離開，似乎呆在原地我又會冒出什麽讓她難以回答的想法。

    但我並沒有氣餒，反而妍月的回避讓我對她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她並不是一個喜歡把情感放在明麵上的人，相比較起來，含蓄而悠長的表達方式才是妍月這麽長時間來一直可以保持平靜的原因。

    而另一方麵讓我意識到我已經慢慢走近妍月平靜的生活，當我說要進一步了解她時，妍月並沒有反對，也沒有任何厭煩的表情，這種細微之處剛好被我捕捉到。

    不過這一切並沒有太大的意義，至少目前為止，很多都是我單方麵的想法，我長出口氣，暗暗壓下不停跳動的心髒，捏緊了手中的啤酒罐，跟上妍月的腳步，與她一起沿著盞盞路燈的盡頭走著。

    ……

    最終我找了個長椅坐下，長時間沒有過運動讓我感到此時腳下有些累，我靠著椅背點了根煙，側過臉，看著一旁嘴裏哼著歌沒有絲毫疲憊的妍月，我不得不感慨女人在逛街的時候體力永遠都是用不完的。

    這一路上，妍月似乎第一次認真觀察她生活過的城市，和她記憶裏不一樣的地方會拿出來和我分享，這讓平常的她大相徑庭，但卻更加真實，這樣的她，與平日裏的她截然不同，卻更顯得真實。我也漸漸明白，在人潮湧動的社會，她就是一道孤獨的身影，臉上精致的麵具不僅遮擋了表情，也隔絕了心靈的呼吸，這種偽裝隨著時間的推移也變成了一種沉重的負擔，讓她在人群中顯得愈發孤獨。

    夜幕低垂，妍月也終於脫下束縛的偽裝，釋放了真我。

    沒一會兒妍月似乎也累了，雙手撐著椅子搖晃著雙腿，我遞給了她一瓶剛在路邊商店買的水。

    “謝謝。”妍月接過，客氣地回應了一聲，喝了一口然後漫無目的打量著四周。

    我清咳了一聲，打開一直拿在手裏的啤酒喝了一口，突然向她問道“對了，我在醫院怎麽沒見你父親。”我記得妍月曾經跟我說過她的父親自從劉簡生病後就一直在醫院陪著她。

    妍月搖頭回道“這幾天都沒在，外地有個會議需要他參加。”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問這個話題，過了一會兒又問道“那阿姨在一個人在醫院怎麽辦？”

    畢竟在我看來妍月也並非能長久駐留漢中，她的工作重心仍還在西安這邊。

    “醫院有人照顧，而且我也雇了人。”妍月看著我，敏感的意識到我話裏有話，她看著我皺眉說道“沐明，你有什麽事要和我說？”

    “……確實有。”我將手裏的啤酒一飲而盡，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今天下午劉啟瑞給我打電話了，他讓我早點回雅安去。”

    妍月點點頭，對這樣的回答並沒有意外，顯然在她作為一個公司領導看來，我這樣擅離職守確實不應該。

    “另一件事就是，你們宇航總部是不是對這邊你總經理的位置有爭議。”我說完，就仔細看著妍月的表情。

    ……

    妍月倒是沒想到我會知道這件事，半晌後她意外地抬頭看著我，然後麵無表情的哼了一聲，說道“沒想到你們的消息來得還挺快。”

    我聳了聳肩“這又不是什麽秘密，西安這邊和你有合作的公司估計都知道了，這看起來恐怕是有人在故意為之，就是先讓你要自亂陣腳。”

    妍月臉色終於有些難看地向我問道“怎麽，看起來你們百通有想法，專門讓你來打探情報來了？”

    “這話說的，我也是下午接的電話。來漢中純粹是因為我擔心你，而且百通有什麽動向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這話讓妍月臉色緩和了不少，不過我的行為已經讓她有了警惕，所以她沒有給我好臉色，冷冷地道“哼，這件事就不勞你費心了，我自有考量。”

    說完妍月沒有給我機會，站起來提著包就要走，站在路邊等著出租車。我一愣，下一刻想都沒想一把拽著妍月的胳膊，力氣大的將她拉到了我懷裏。

    “沐明，你放手！”妍月掙紮著，似乎不願和我多待一秒。

    我抓著她皺著眉，道“你這人怎麽說翻臉就翻臉，我話還沒說兩句呢你就要走，就是嫌疑犯也得給一個解釋的機會啊。”

    “你要說什麽？沐明，我現在不想看到你，我原本以為你是專門來看我的，卻沒想到……”妍月沒有繼續說，她咬牙瞪著眼睛看著我，這時一輛出租車剛好停在了我們兩人的路邊，妍月甩開我的手，走到跟前打開了車門直接坐在了後座。

    我有些頭疼，此時心裏恨不得將劉啟瑞全家都問候了一遍，要不是這孫子，我好不容易和妍月建立的好感在此刻變成了泡沫，但這會兒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拉著後座門不讓他關上。

    “沐明，你放手。”妍月冷冷的說道。

    這會兒司機似乎是把我們當成了鬧矛盾的小情侶，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走僵在了原位，我見他一時猶豫索性直接拉開車門，擠著妍月也坐在後座，順道將兜裏剩下的一包煙連同打火機一起給了司機。

    “師傅，你受累等一下，我跟她說兩句話就下車。”

    司機見狀給了我一個理解的笑容，隨即十分上道地打開車門下了車，給了我們兩留下單獨的空間。

    我見此鬆了口氣，得意之下看向妍月，卻見她緊挨著另一側車門盯著車窗外不再看我，我看著她，卻發現此時妍月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憤怒，卻情緒看上去有些失望，這種失望卻讓我的心中有些難受，心頭猛然一跳。

    我想張嘴跟妍月解釋清楚，發生的一切都是個誤會，但看著她一副冰冷的樣子，我就知道妍月此時恐怕什麽話都聽不進去。

    我歎息一聲，說道“我知道你聽不進去，但我還是要說我說的這一切並沒有要對你不利的意思，要不然我也不會跟傻子似的直白的問出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不是那種背信棄義的人，當然我也不是什麽爛好人……”

    說到此時，我停頓了一下，想到自己還在百通工作，有些話不便說出口，於是我話鋒一轉說道“明天下午我就得回去了，我問過老劉，他說想幫你就回雅安把項目做好，我想想他說得也對，我也就這點能幫得了你。”

    車裏冰冷的氣氛讓我感到壓抑，仿佛每一絲氣息都在訴說著妍月對我的不滿和失望，她的沉默比任何言語都要沉重，我意識到妍月不會再和我說話，隻好在沉默當中下了車，下一刻就傳來妍月沒有感情的聲音“師傅，開車。”

    等我喘口氣回頭看去，車尾燈已經化成一道流光，原地隻剩下一串尾氣在空中久久不散去，宣告著妍月無聲的怒火，看來她還在生我的氣。

    我有些複雜，但也能理解妍月的憤怒，麵臨自己公司的拋棄和合作者的背刺，妍月平靜了一天的情緒終於在我說出這個消息後變得不再克製。

    我站在一旁，心中五味雜陳，不清楚自己在這場風暴中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回想下午劉啟瑞交給我的任務，我一時有些分不清楚，我明白，自己也不能澄清成為一個無辜者。

    我清晰地看到，她看向我的眼神中帶著心痛，這種心痛就像來源於被信任之人的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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