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結成冰的河麵雖然有點滑，但確實比起半邊身子淹沒在冷冰冰的河水裏要好受很多，克萊恩不止一次感慨靈修簡直就是大自然賦予人類的作弊器，這簡直太犯規了。

    “大自然賦予……”

    鳳宛眼眸中眸光微暗，麵對克萊恩看過來的目光，她聳了聳肩無奈道：“也許吧。”

    人類究竟是怎樣學會掌握元素力為己用的呢？

    時間過得太快，她的記憶中也已經出現了多處模糊不清的地方，尤其是要追溯到身在神位時的事情，人活得久了記憶就越來越多，滿滿的塞在腦子裏就像一團雜亂無章的毛線。

    但她依稀記得，幫助人類掌握元素力，讓人類不再飽受寒冬與饑餓帶來的死亡威脅的人，似乎是……

    模糊的背影，但和這一世幼年時期的記憶中熟悉的身影極為相似，他自洪荒走來，可惜也逃不過時光帶來的損耗，柔和如風陣陣暖陽的人，如今也變得麻木不仁失去了太多情感。

    回想起這個人，鳳宛胸口就和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墨羽惜，真是個滿身罪惡的男人，怎麽又想起他了……真是的。”鳳宛頭疼的扶額，揉了揉眉心，望著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克萊恩不知為什麽心靈微微一動想到了什麽。

    似曾相識的一幕！

    她記得，在她身為鳳霓裳的時候，墨羽惜也是以這種血海深仇的方式把她的仇人引來圍殺她，幾大世家派來的精銳和暗衛布下了天羅地網讓她根本沒有喘口氣的機會，隻能一退再退！

    後來，在她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墨羽惜出現了。

    以她師尊的身份，現身替她擋下了那些人所有的殺心。

    鳳宛抓著胸口的衣服，瞳孔急劇一縮，腦海中那刻入記憶深處的記憶還在作祟——他將她護在身後，敵人的血濺在他純白如雪的衣裳上，可一貫冷清還不喜汙穢之物尤其血腥的他，卻連閃避也不閃避一下。

    這曾是一度讓她誓死也要維護他的理由！

    ‘我的命，是師尊救回來的，哪怕要我踏入刀山火海以死搏殺，鳳霓裳也絕不後退半步！’

    昔日振振有詞的宣誓聲，那種擁有了畢生信仰的希望之光。

    是什麽時候熄滅的……

    “怎麽了？”在河的對麵，克萊恩一到岸上，回頭就看見鳳宛還站在原地，一隻手緊緊抓著胸口的衣服臉色非常難看，立馬被嚇得一大跳。

    剛剛還好好的，這怎麽突然就一副事態嚴重的模樣。

    克萊恩剛要走回去，就看見鳳宛鬆開了抓著衣服的手，抬頭微微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剛剛消耗得有點多了，現在好一些，你不用過來我馬上過去。”

    岸對麵，克萊恩鬆了口氣，大聲道：“你小心點！冰不會破碎吧？”

    “不會。”鳳宛搖頭，什麽消耗都是她找的借口，就是動了動手的力氣能消耗到哪去。

    但剛才的那些事，她寧可這輩子爛在心底，也絕不願意再度提起。

    墨家，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發自內心產生奔潰的地方，這不僅僅因為內部的陰暗需要步步小心翼翼，更是因為隻要和它有了關聯，自身的時間就會免得很模糊，因為你不知道，自己這時候還在這個時空，等一會兒會不會就被帶入幾百年後，或者幾百年前的世界去執行家族的任務。

    鳳宛不相信，自己曆經了這幾世裏，墨家就沒參與過。

    這可是她的好師尊親口說的——霓裳，一切，皆有所謀。

    救她也好，幫她也好，正巧出現在她麵前也好，哪一出不是精準的算計？

    雖然如此，她還是恨不起來，明明被戲弄的人是她，如果不是這個人她早就能恢複神位了哪裏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在人間輾轉。

    可他待她如親人，在滿是對她這個外來者充斥著惡意的墨家中，他的維護，他的信任，他的堅決，這些都是抹不去的。

    也許一切都是你早有預料，但有恩便是有恩，就算無法再待你如初，視你為如師如父值得信任依靠的人，心底不會忘，答應的事不會忘，墨家一日未亡，便誓死守護你的墨家直到恩義斷絕之時。

    ……

    生命之樹，地下世界。

    巨大的石洞四通八達，乍一看這就像是把地下挖空了，騰出來的地下城市，規模宏大抬頭望不見日月卻怎麽也觸及不到頂。

    洞璧上，交錯著一根根粗壯的深紅根莖，這些根莖最細的也有成年人的體型那麽大，最粗的根莖一眼看去就像一顆蒼天巨樹，誰能想象到這些是根莖，是另一個龐然大物的一小部分！

    此時。

    在這裏的某處斷層上，站立著的兩人居高臨下俯瞰著下方運作如常的地下城市。

    “這裏已經被發現了，您……”稍落後半步的黑衣蒙麵人，對身前的人態度十分恭敬謙卑，至始至終都是低著頭，如果不是特許他不用跪下，相信他可以一跪不起隻因為麵前的人是他心底狂熱的神祇。

    白衣人微微搖頭。

    黑衣蒙麵人一愣，還沒到一秒瞬間了然：“是！請您放心，地下城的作用屬下明了，必將稱為少主重振恢弘的墊腳石！”

    創建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下城。

    這裏凝聚了不少心裏，全程都由人專門打理，漸漸的，已經成為了星域暗下互通的秘密交易所，當然，交易的東西自然是不能流入市麵上的，甚至是被星域全麵禁止的。

    但這裏的人不怕，也完全不需要怕。

    因為他們知道，隻要掌控著這所地下城的“主人”不放棄這裏，就算星域那些軍隊來了也無濟於事，因為更恐怖的事是無孔不入早已融入各方的墨家弟子！

    不錯，這地方就是墨家個別人孕育的罪孽的搖籃，雖然是有特別的許可，雖然被許可的人自己也很迷茫為什麽這種事情還會被稱讚讓他不用偷偷摸摸大可以盡情去發揮，但這種鼓勵，說真的足以讓一批狂熱分子為之傾盡一切——

    屬於墨家家主的權威，狂熱的，自然也是對家主的瘋狂崇拜。

    這是真的讓他們去死，都是笑著爭先恐後的瘋子，而這類人數量不是小數，墨家大半至少占據七八層已經可以勉為其難的稱為全員癡狂。

    墨羽惜凝望著下方。

    他知道這一聲令下，會死去多少人。

    盡管沒有無辜之人，但這些人，全是因為他的召集才心安無比的聚集在這裏，這裏的每一個人隨便一個拉出去都是星域特級的通緝犯，是足以讓全域唾棄的對象。

    自然的，他們沒有被抓住，一方麵是因為有他在暗地裏保護，另一方麵也是這些人真的狡猾，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就會立馬逃跑馬上連一根毛都抓不到。

    “謹慎。”他輕聲道。

    黑衣人眼神劃過一絲激動，沉聲道：“是！請您放心！”

    “我不希望，這裏的人有任何逃離的機會。”微微斂下的眸子，是對這些身懷罪惡之人的無情。

    其實就算不是身懷罪惡，墨羽惜在遇到該犧牲的人時也會毫不猶豫，這個毫不猶豫同樣可以用在他的身上，換而言之——他是一個可以為了達到預想目的，不惜一切代價，不惜死傷無數，不惜殺自己千萬遍的人！

    “是！”黑衣人恭聲道。

    墨羽惜微微點頭。

    目光投向遠方。

    不知為何，寡淡的眸光之中，竟然有了一絲輕淺的期待之色。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情緒，按理來說，他應該已經摒棄了所有的情感那些多餘的負累隻會增加他對事情判斷時的猶豫，可是對於記憶中的某個小小身影，似乎怎樣都剪不斷。

    無法忘記。

    她離開的時候，眼神的如此的淩厲與冰冷。

    但墨羽惜是欣慰的，因為那正是他要的結果，打造出一名足以領導墨家，絕對無情公正的領導者！

    他巡視了很久，很久……

    窺探了無數命運，消耗了一次又一次的壽命，隻為了能找到這一個人，他需要這個人。

    若有朝一日，他已經失控了再也無法停手，那麽他希望有一個人可以站出來——阻止他，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