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整艘星艦權限與防禦最高級別的地方，每穿過一道門鳳宛都能感受到一道無形帶有窺探意圖的東西掃過自己身上，剛開始她還會有意隔絕這種窺探。

    但到了後麵已經不知道跨過第幾道門，知道這窺探的家夥對自己造不出傷害後，鳳宛也就懶得管了。

    特質的房間外層是一道道不明散發著暗藍光澤，每一根有手指大小的金屬柱子，坐在其中的少女一身鬥篷，帽簷遮擋住了她大半張臉隻露出了下巴一小節。

    不點而紅的唇瓣微抿著，自脖頸出攀爬上來的一道細微裂痕在白皙宛如精美瓷器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見到來人，她微抬了抬頭，動作幅度不大唇角上揚。

    “你來了。”熟悉的聲音，清冷而淡漠。

    鳳卿塵有些不適的皺了皺眉，自己往旁退開幾步，將空間留給鳳宛。

    隨後跟上的帝斯見此心照不宣，本來就是出於擔心鳳宛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才跟來，交給別人或者讓鳳宛自己來，別說鳳卿塵連他都覺得不合適。

    鳳宛淡淡地看著她，哪怕沒有看見那張臉，她也能想象帽子下的雙眼在看向自己時的鋒芒。

    “來了。”

    “嘖，帶了這兩人來，是對自己實力的不自信，還是擔心我還有多餘的力氣對你做什麽。”傀儡嗤笑道，語氣有幾分意外的譏諷：“不可一世呼風喚雨的墨少主，也會有膽怯的時候？”

    “我是人。”鳳宛好像不覺得這有什麽，居然很耿直的道：“是人，總有膽怯的時候。”

    傀儡冷然：“是啊，你是人，是他眼中的獨一無二。”

    “我等，無非是可悲的複製品，更是他眼中的失敗品！哪怕賦予了靈智，卻還要被迫扮演角色，我雖是眾多複製品中與你最相似最後還不是逃不了被他摒棄的命運。”

    她低笑：“不過還好，相比起其他利用完就毀掉的複製品，我至少還能以你的身份存在。”

    “複製品，你們？”

    鳳宛微眯眸子，片刻後恢複了自然：“也就是說，自我三歲離開起他就開始在準備你們了？”

    “不知。”傀儡冷漠的笑了聲，滿是嘲弄的道：“誰知道呢？你都說他是瘋子了，瘋子做什麽都不意外。”

    “不過早期的複製品大多不被賦予靈智，它們隻能記住一到兩個指令稍微複雜點情況就應付不來了，因為損耗極快，所以一年就必須換一次。”

    說著，她似乎偏了偏頭，方向朝著鳳卿塵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畢竟小孩子的身體長得總是很快嘛，複製品可不會長大，為了防止某些人懷疑隻好多換幾次了。”

    “……”鳳卿塵臉色微沉，但沒有說話。

    “不過中間還是出現了意外。”

    “連他也沒有想到，隻是賦予了行動能力沒有靈智的傀儡，居然會在別人的語言誘導下心生貪念想到取代你這個正主成為鳳宛，甚至做出了指令之外多餘的事。”

    “喏，就是你旁邊這位，沒記錯的話那個複製品當時是要殺了他的，也許是危機意識到讓他活著的話會妨礙到取代成為鳳宛，死人就不一樣了，死人是不會妨礙它的。”

    “不過多虧了它，雖然最後擔心被你事後發覺秋後算賬，所以他很快就摧毀了那個複製品。”

    “但也正是因為它，才誕生我！”

    傀儡頗有幾分自嘲的道：“也就是那時候起，他就升起了想要創造一個更像你的傀儡，一個真正會有模有樣思考的你。”

    “可惜，不管我有多相似他還是不滿意。”

    傀儡語氣怪異地道：“他……是不喜歡別人對他言聽計從麽？”

    “不知。”鳳宛如實道。

    “我也不知。”傀儡哼了聲，冷聲道：“不過這回地下城那次我看清楚了——”

    “你們的相處真奇怪，他給我的記憶裏你明明是很敬重他的，他是你的師尊，是你的救命恩人，可為什麽……”

    “相比起恭敬，你咒罵他有病的時候，像他那樣位高權重如神般的人，居然不生氣？”傀儡不能理解，墨羽惜當時嘴角愉悅的笑意：“為什麽不生氣，墨家其他人稍有忤逆就是死，你身為他的繼承人卻處處和他針鋒相對。”

    這下子，對麵的三人都沉默了，兩人齊刷刷的目光瞥向鳳宛。

    他倆也是人生頭一回聽見繼任者和傳承者之間的關係居然是針鋒相對，在星域，這種情況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

    鳳宛表示無語至極：“因為他腦子有病啊，這有什麽好奇怪了？！”

    “嗯？你說他什麽？”

    “說他NC。”鳳宛冷聲道。

    傀儡：“……”

    “瘋子的世界正常人不理解，NC的行為永遠是世上第一未解之謎，罵他怎麽了？人都打了沒往他身上捅幾個窟窿是我仁慈，罵幾句不過分吧？欺師滅祖的罪名我又不是第一次。”

    傀儡雙眼迷茫：“……”

    熟悉的感覺。

    ‘罵就罵吧，阿宛高興就好，隻要她想就算往我身上捅幾個血窟窿也是沒問題的，隻要她能消氣想怎樣就怎樣吧。’

    cao！

    傀儡滿頭黑線，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瘋子和瘋子的惺惺相惜嗎？！

    她、不、理、解！

    這兩人就是她通往‘更接近人類’的道路上最大最可惡的絆腳石。

    “最後幾個問題，問完就走。”鳳宛淡聲道。

    傀儡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最後深呼吸一口氣：“問吧，問完趕緊滾。”

    “對他下手的傀儡，是在‘我’幾歲時？”

    “這我哪知道？……七歲吧，再不然就是八歲。”

    “除你之外，還有嗎？”

    “嗬，就知道你會問。沒有了，他造了幾千個你，全被他利用後銷毀了。”傀儡忽然有幾分幸災樂禍：“但你就慘了，誰知道他用你的這副皮囊，在外麵做了什麽？”

    鳳卿塵臉唰地黑了下去，沉寂的心想刀人。

    帝斯也嘖嘖稱奇，有這麽個傳承者在前麵，難怪小家夥會那麽暴躁。

    “他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在星洛布局的？”

    “自你接手墨家又撒手不管後吧，大概是覺得不趁著你不在快速收攏權利，等你回來後就是板上魚肉任你宰割，剛好星洛和你關係近覺得日後這可能是一處能拿捏你的地方。”

    於是，幾個人就開始共謀大事咯。

    傀儡笑容多少有點戲謔：“我可以再多贈送你點信息哦，星洛帝國現在內部可是非常~的不妙。”

    “什麽意思？”帝斯皺眉。

    “哎呀，忘了這裏有兩個帝國的人。”傀儡大笑，也不知道笑了多久，許是見鳳宛冷淡不為所動覺得沒意思：“少主，你是知道自己手下家族的實力，多少曆史朝代大國終結在墨的手上，又有多少稱霸一統的帝王最後走向淒涼。”

    “你也曾親自葬送一個國度，妖界昔日一統的妖皇陛下，不正是在你手上斷送了自己的鴻圖偉業嗎？”

    “鬼域的統治者好像也好不到哪去，你策劃了一出宛如鬧劇般的政變，全顛覆了鬼域從古至今的王權統治，雖然你最後放過了鬼域的王族，但那些王族的權利早已經被你削弱如同一具空有華麗外表的殼子罷了。”

    傀儡微紅而嘲諷的目光刺痛的鳳宛，就像刻意幫她回憶，過去的她也不過是個冷漠無情的劊子手，也曾收割過無數無辜的性命。

    “所以，星洛帝國會變成怎樣，您覺得呢？”

    聲音久久不散環繞在鳳宛心頭。

    半晌。

    鳳宛清冷的聲音才不緊不慢的響起，談不上振振有詞，安靜的讓人心底升起毛孔悚然的寒意：“是嗎，局勢未定，現在就一口咬定會不會太早了？”

    “墨羽惜應該有教你。”

    “守護困難，摧毀容易，不過稍顯麻煩的幾隻螞蚱在跳，這就讓你與妖皇鬼域之流相提並論？”

    鳳宛嗤笑，漠然的雙眸裏是冷意與孤傲：“妖皇陛下何許人也？他是我此生唯一認可亦敵亦友之人，鳳宛由衷敬佩這位曠古明君至死不屈的傲骨！螻蟻也配與他相提並論，不自量力！”

    “他喜歡你。”凝重的氛圍突然因為這句話瞬間崩塌。

    鳳宛疑惑：“什麽？”

    傀儡玩味兒的道：“你口中的妖皇陛下，總所周知他心悅於你，家主說過這件事當時好幾次想要殺了他，但都被你陰差陽錯的攔截下了。”

    “對了，你最後也沒舍得殺他吧？”

    “我想想啊，後來你悶不吭聲的迅速撤離妖界也是這個緣故吧，哪裏想到自己隻是想輔佐君王，卻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鳳宛：“……”她想起一段不怎麽美好的回憶了。

    “這些家主都有和我說哦，家主討厭極了這位妖皇陛下呢，可惜對方實力強橫借助你留下的餘力再度奪回了妖界統治權，還揚言要踏遍六界尋你，一生不娶他人，就等著名正言順娶你為後。”

    “你很八卦？”鳳宛冷不丁道。

    傀儡一愣，隨即噗呲笑道：“當然，我對你的事都很好奇。”

    “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上，不是一個好習慣。”

    “可是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明明是敵，最後卻發展成了追求者和被追求者倉皇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