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條霸占了一整個海溝的巨龍，也免不了遭受到挑釁，看上這塊地盤的靈獸太多了。它又回到了在結識顧姬之前的那種不斷地爭奪地盤的生活。

    那是它第五次擊敗入侵者，那也是它第一次忘記了顧姬的心慈，發了瘋般用自己短而尖銳的利爪活生生的撕裂，比之所謂的五馬分屍還要淒慘，好端端的一具軀殼被分得七零八落，鮮血染紅了整片海域，還有勇氣從淺水處遊過的水族避之不及。

    待它反應過來，慘劇已成，再也無挽回的可能。

    那一刻，它想的隻是“顧姑娘要是知道，還願意和我結契嗎？”

    自此，這個海溝消停下來，它的日子卻無法恢複平靜，那雙利爪無時無刻不想撕扯，它竟覺得血腥味甜美，渴望著時時刻刻都能嗅到濃鬱的血腥味。

    如果十淨蓮花還陪著它，一定對下“你瘋了”的定論。

    顧姬不在、十淨蓮花也不在，更甚至與它處處不對付的無支祁被留在了遙遠的冰川之中，沒有人能夠安撫住它的狂暴。

    當它實在控製不住衝出海溝屠戮生靈隻能夠對自己發了狠，撕扯著自己堅硬的鱗片，硬生生的被它扯得血肉模糊，寶貴的龍鱗散落在奇形怪狀的珊瑚叢中。

    孽龍不知道，同十淨蓮花幾百年的朝夕與共，它的血液中早已沁著蓮花的幽香，腥甜味很淡，它的心忽然就靜了下來，像是回到顧姬還沒離開的時候，顧姬總坐在種著十淨蓮花的湖邊翻閱著四處搜羅而來的古籍，它將身軀縮至最小，仰躺在十淨蓮花的花瓣上沐浴四季的陽光。

    一尾黑鯊的闖入打破了它回憶中的歲月靜好，那尾鯊魚比同類要大個四倍不止，顯然也是生了異變的靈獸，尖銳的牙齒是它最鋒利的武器，先下手為強，咬在孽龍被自己撕扯掉鱗片的傷口處，最脆弱的地方血淋淋的，孽龍許久未曾受到如此的疼痛，一時沒忍住慘叫了一聲，扭轉了修長的身軀咬在鯊魚的背鰭上。

    它們放棄了靈獸的優勢，成了兩頭最原始的野獸在海溝深處撕拉咬扯著，巨鯊在無數次的肉搏中察覺到了龍鱗的堅無可摧，它認準了被孽龍自己撕去鱗片的皮膚緊咬著不放，怎麽都甩不掉。

    劇痛的刺激下，孽龍想起了臨別時顧姬問它的“你想不想與我結契？”，便是時間流轉輪回百世它也是要等到顧姬的，它認下的來不是顧姬這個人，而是它的靈魂。

    它想等到神的生命到達盡頭，它想等到那個助它度過化龍之劫的姑娘再度回到這個人世間，它想虔誠的用自己的龍血與她簽訂相伴一身的靈契，那是它的一生所求，也是它的求而不得。

    它又一次躍出了海麵，騰空而起，帶著那隻緊咬著它不放的巨鯊不放，一起遨遊在蔚藍的海麵上。

    巨鯊再強，也不過是一條魚，離不得水麵太久，漸漸的它再也咬不住孽龍，在不斷地掙紮撲騰著，力求能夠回到泛著鹹味的海浪裏，它不會再妄圖和這條黑龍爭奪領地，它願意俯首供孽龍驅策，隻要能活著。

    可是孽龍已經被鯊魚的血再度激起狂意，海上下起夾雜著碎肉的血雨，海風吹不散的魚腥血腥交雜在一起，很刺鼻，又讓孽龍覺得興奮，屠殺無力反抗的對手帶來的快感刺激地它雙眼發紅，它俯衝而下，水花濺地幾丈高，這片海域在那一刻化作修羅場，魚蝦四散，遊得慢的隻能化作碎片。

    那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戮，一直到百裏之內再無活物，孽龍浸泡在猩紅的水中，不知疲憊地咆哮著，隻覺得還不夠過癮，猛地又一次衝出水麵，朝著最近的陸地而去。

    它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殺！

    它要殺盡這世間所有的生靈。

    那時距離它離開水澤已過了百年之久，又有顧家刻意的控製，所有人都忘了在魔修突起攻伐四大世家的那年水澤顧家曾受到過一條黑龍庇佑。

    這是繼魔神出世以後最可怕的一場劫難，當年聯手鎮壓魔神的蒼、顧、祝、雷四家的領軍人物在一個年輕和尚的領導下再度聯手對敵，大戰持續了十天，孽龍在神聖的佛經聲中逐漸平靜。

    孽龍猩紅的眼不再癲狂，它癡癡地看著那個光頭，和總跟在顧姬身後的小尾巴重疊，竟能口吐人言“阿隱，你竟然沒死。”

    已經成了請荊大師的阿隱雙眸空洞，似是回憶起了久遠的少年時光，他緩緩地道“貧僧也不曾料到那條為禍四方的孽龍竟然是你。”

    “我不想。”它低垂下頭，想的是顧姬再也不會成為它的主人了。

    它幾百年的等待最終還是化作泡影。

    “貧僧知道。”請荊大師像是感同身受，“阿姊給了我贖罪的機會，也會寬恕你的罪過。我在等阿姊回來，你也是吧？”

    許久未見的故人相對，竟是這般情景，也真的是造化弄人。

    “我現在倒是希望她再也不回來。”隻要她不回來，它就可以一直懷抱希望的等著終有與她結契的那一日。

    請荊大師不讚同的搖了搖頭，“她曾留下一條雕著鎖靈陣的粗長鐵鏈，我用那條鏈子將你鎮在這條河底，一切等她回來再做定奪。”

    明明是一個決定，卻用著商量的語氣，他們都知道那個她指代的是早以去往神界的女子。

    孽龍無名無分的跟著顧姬幾十年，顧姬所創的鎖靈陣有何作用它再清楚不過，它心甘情願的被封住靈力鎖在不見天日的海底，它成了一條沒有靈力、無法動彈的龍，沒有自保之力。關押他的地方成了一個水牢，隻有一條細長的縫隙是通往外麵的唯一通道，偶爾有小蝦米、小蚯蚓、小蛇誤入，它一改不予理會。

    在鎖靈陣中它異常的平靜，時間久了屠戮的嗜血也淡去，它心心念念的隻剩下顧姬回來是否還願讓它成為靈伴。

    這就是九頭蛇闖入之前它全部的人生，可能是憋在心裏太久了，在今日它都告訴了這個算是它徒弟的靈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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