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故友再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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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凡原本並不打算再見這故友。可那一刻,心中也不知道是如何去想,還是出來了。
離歡見李一凡已經出現,心中不禁笑了笑。這家夥平日裏冷淡,好像對什麽事情都不關心也不在乎,滿是那天神一樣的決絕。可如今看來,這天神,到底也逃不出那人心的束縛吧?
心中想著,便老老實實的在那身體中看著了。
墨銘哲再一次聽到那故友的話。蒼老的身軀為之一顫。雖然再看不見那故友從前的麵容,可此刻,卻還是能在離歡身上看見從前故友的影子,似乎已然心滿意足。
聽著李一凡的話。墨銘哲搖頭苦笑:“早先……是忘了的。可……不知怎麽,這人老了,便總是愛念舊。從前的日子,從前的人兒……揮之不去。”
墨銘哲臉上滿是一種無奈。仿佛是自己也不願再去想起從前,卻又實在舍不得忘記。
“這念著念著……”那已經滿是歲月滄桑的紅色眼眸再度望向李一凡:“便又想起你來了……”
四百年前,李一凡曾經為了保護墨銘哲那一種人,犧牲了自己的性命進入神之獄長眠。長眠之前,唯一的要求是讓那神帝漣蕊消除所有人對他的記憶。如今聽到墨銘哲的話,自然明白。這可不是他那上了年歲的腦子不爭氣,而是漣蕊那家夥,到底沒做到讓所有人對他忘得徹底。時間久了,才又會有人想起……
心中思索這些。李一凡索性背過身,直接坐在那地上,望著那焚焱池。隻是那麽很靜,很靜的望著。
墨銘哲朝前走了兩步。似乎是那自小到大,足足四百年來自於聖火墨氏的教育,讓他並沒有那種隨意席地而坐的習慣。便是走到李一凡身邊,就那麽站在那……
“我記得……”
墨銘哲蒼老的聲音再一次響起:“父親以前,常常罰我進這焚焱池思過。寒冬還曾經光著身子跳進過這池,什麽也不管的搓啊,搓……”墨銘哲的眼神顯得有些呆滯,隻是那麽輕輕望著焚焱池,仿佛那四百年前的畫麵都曆曆在目:“搓來搓去的……倒弄得我家這池,都髒了好些。光著身子出去,大家笑了好一陣兒……”
離歡在那身體中,聽的清晰。不禁笑著。早有那寒泉的老祖宗寒冬曾經跳入焚焱池,在人家那大宗禁地裏麵忘我搓泥的傳說。如今聽到墨銘哲親口道來,看來是真的了……
靜靜聽著墨銘哲的回憶。李一凡沒作聲。還是那麽一直靜靜的看著焚焱池。綠水之上是繚繞的混熱霧氣。那感覺就像人心。心還熱著,那記憶的煙,又如何熄得滅呢?
“我從沒想過……還會有跟你說話的機會。”李一凡坐在那,自顧自說道。
墨銘哲嘴角的上揚被那皺紋蓋住:“好像是一百多年前吧?我突然想起你……整個人都快瘋了。我後悔我忘了你……三百年。”
“已經死了的人。何必去記。”李一凡的聲音卻果斷。
“嗨……”
墨銘哲則是歎息輕輕搖頭。“說你吧。怎麽會突然出現,怎麽……”墨銘哲說著,忍不住看向那離歡的身體:“會在這孩子身上?”
“出了些變故而已……沒什麽。”李一凡還是沒有回頭去看那身後已然是蒼髯老者的故友一眼。那樣子,讓離歡覺得是在逃,逃著他根本無法接受,已然老去了的故友……還有那個從前在他看來,最重要的人們。
說了一句。李一凡卻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麽。“銘涵……還在嗎?”
這“銘涵”的名字。離歡也無疑聽過。墨銘涵。那是墨銘哲的同胞妹妹,如今聖火宗灼琰殿的長老之一,更是聖火墨氏曆史直到現在唯一一個女性宗主。
“便是她讓我來這的……否則以我的感知能力,怎麽會這麽準確的找到你。”墨銘哲說道。
墨銘涵的感知能力在整個四合神洲都是出了名的強大,雖說想達到那西海天際閣的水準還是差了一些。不過,整個聖火宗內任何的力量波動,卻還是可以掌控的清清楚楚。
李一凡聽了墨銘涵也還活著,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她怎麽沒來。”
“說不好……”墨銘哲淡然道:“可能……是不太敢相信真的是你吧?或者……是不好意思見你,她突然想起你的時候,比我還痛苦,說是縱然忘掉了誰,都不該忘了你這老師……”
李一凡聽著,心裏似乎還是動了動。想著這被人記起的感覺,縱是自己說著不喜歡,倒還是挺舒服的。心中不禁罵著自己虛偽,便又緩緩站起身子來。
再看一眼那焚焱池,李一凡隻說了一句:“告訴她,我會去看她的。”李一凡說罷,隨著那金色光芒又一次在離歡眼眸中閃亮,已然離開。
離歡突然被李一凡換了回來,有些意外。李一凡這王八蛋好像把自己這身體當成了出租屋,想來就來說走就走,房租不交不說,還不跟自己這房東事先打個招呼。真他媽的混蛋。
心中罵著,又想起那身後老者。琢磨著,自己便在這多坐一會兒,反正是背對著他。讓這老者再多感受一下與故友共度的時光也是好的。可怎奈李一凡這麽一走,墨銘哲明顯已經察覺出來了。
身後那老者和藹的聲音再度響起:“有勞離門主了……”
離歡聽著那墨銘哲顯然已經知道李一凡離開了。趕緊站起身子,對墨銘哲輕輕行禮:“墨老前輩言重了……”
墨銘哲看著離歡。那樣子像是想說什麽,卻又終歸沒說話。隻是轉身離開。
“墨老前輩。”
看著這平日裏受盡別人尊崇,敬佩的老者,此刻好像那四百餘歲的年紀又蒼老了不少。離歡心中不忍,還是沒忍住叫住了墨銘哲。
“嗯?……”墨銘哲背著手,輕輕回頭看向離歡。
離歡臉上則是露出微笑:“我看得見他。他還是您記憶中的樣子……也還惦念著您。”離歡對墨銘哲說道。心中想著,那李一凡說不出的話,便由自己來說吧。
墨銘哲聽到這話,眼神動了動。兀自轉過身子,對離歡輕輕行禮:“謝過離門主了……”
雖說前些日子,見禮儀式上。墨銘哲也對自己行過禮,不過那畢竟是兩人切磋之後,禮儀性的問題。合情合理倒也沒什麽。
可今日,在這焚焱池旁,這老者朝自己行禮,離歡如何受得起呢?趕緊回禮,把那腰都要彎成個直角。想著要再說些什麽,卻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隻能那麽彎腰行禮的沉默,一直到墨銘哲的身影緩緩消失……
這麽一檔子事結束。身體裏的李一凡似乎也沒了什麽繼續進入焚焱池的心思。離歡見了也沒再過問,心中想著反正這家夥來去自如。今日跟故友相見,可能難免沒了興致。等到過幾日,說不到又要搶了自己的身體來這地方。也便兀自的離開了。
那把守焚焱池的聖火宗門人,自然是發現不了離歡的行蹤。所以回到房間倒也容易。眼看著那時辰不早,離歡再次整理起床鋪,李一凡的身形則是再次出現在一旁,點起一支煙,兀自吸著……
那樣子,今天和墨銘哲再見,似乎到底有些觸動……離歡隻是回頭掃了一眼,便繼續整理起床鋪。待到那床鋪整理好了,才又坐到李一凡麵前,輕輕斟起一杯茶……
“你說你……”離歡兀自飲著那杯中的茶,品了品,看向李一凡道:“成天板著張死臉,說什麽‘死了的人’怎麽怎麽樣的……”
離歡不禁學著李一凡的樣子:“到底這人的七情六欲在你身上是一樣不少……和那墨老前輩見了一麵,不還是難免心中苦痛?”
李一凡聽著離歡的聲音,沒回複什麽,隻是兀自吸著煙。顯然是沒準備搭理身旁的家夥。
離歡呢。倒是沒臉沒皮。看著李一凡不說話,便是拽著椅子朝李一凡又貼了貼。湊過去看了又看,臉上露出笑意:“怎麽?憔悴了?”
離歡哈哈笑著:“沒想到你也有憔悴的時候啊……有事就搶我身體,沒事就把我甩在一邊給你收拾爛攤子。 遭報應了吧?哎呦……”
一邊嘲諷,離歡卻是一邊猛拍大腿,隨即便有些責怪的看向李一凡:“就因為你,今天我可是把那長夜殿下得罪了個體無完膚!”
離歡說著,腦海裏忍不住浮現出那李長夜氣紅了臉的模樣。自己更是直接站起身,左右踱起步子:“壞了壞了。我離歡一世英名啊李一凡!”
離歡叫嚷著,看向李一凡:“這下全被你丫給毀了!風流倜儻少年形象啊……蕩然無存啊!”離歡說著忍不住在李一凡麵前拍起手背:“這下好了,還什麽風流少年呢,在人家李長夜那,肯定是變成地痞流氓了!……我就說……”
“你怎麽這麽吵啊?”李一凡聽著離歡在身旁喋喋不休,打斷了離歡的話。
“嘿……你還……”離歡剛要繼續破口大罵,可那李一凡的身影卻已經消失了……
離歡剛要開罵,那身影便已然消失。倒是弄得離歡一陣的不解氣。想來實在氣不過,便是一陣的捶胸頓足:“你出來!牛逼你出來啊!”
聲音在房間回蕩卻無人回應了。離歡無奈,也隻得收起那傻嗶德行,兀自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