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離別當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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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樂名:Rain After Summer —— 羽腫

    離歡跪在那裏。終於叩下了那九年未曾再叩過的首……

    鍾離伐看著那九年未見的兒子。眼神之中,是帝君的威嚴,那模樣……是君與臣而絕非父與子……

    沒有理會離歡。鍾離伐隻是微笑著看向離歡身後的楚故兒和寒泉:“兩位門主到我羅天王朝,起先倒是不知道。有些招待不周了……”

    麵對這樣的客氣。楚故兒和寒泉沒有說話。隻是再度行禮。

    “海景。”鍾離伐叫著。

    一旁站著的海景聽了,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陛下……”

    “帶兩位門主去好好逛逛,安排妥當。”鍾離伐輕輕道。

    海景則是回了句“是,陛下。”便邁著碎布走向楚故兒和寒泉兩人。

    “兩位門主請……”海景對楚故兒和寒泉麵帶微笑,微微低頭,抬手。作出個“請”的手勢。

    楚故兒見了這架勢。雖說這分明是想讓自己兩人離開。不過想想倒也是,人家畢竟父子二人,九年未見。這麽個場合,把自己和寒泉留在這兒,似乎也不是什麽事情……

    心中思索,便輕觸身旁還在看著離歡的寒泉。兩人輕輕行禮,楚故兒微笑:“那就有勞海公公了。”

    “楚門主哪裏的話。”海景自是自然應對。

    楚故兒不自覺朝著離歡的方向瞥了一眼,便對那鍾離伐再度行禮,帶著寒泉轉身離開了。

    此刻的離歡。正跪在那裏,叩在那裏。一動不動。那感覺,像極了九年前。那時候離歡也跟現在一樣,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不知道為什麽跪,亦不知道,為什麽叩……可也隻是如同現在那麽樣的跪著、叩著。不敢抬頭。

    “抬起頭來。”那帝君聲音依舊威嚴。

    離歡聽了,緩緩抬起頭,那自小留下的規矩,性子裏刻下的恐懼。好像沒變。他還是不敢抬頭正視那明明是父親的男人一眼……

    目光抬起,直到那君主的領口,已然停住。

    鍾離伐仔細打量著。那九年未見的兒子,不知不覺,真的已經九年未見……

    九年時間。自己容顏已老。那少年,好像還是少年。

    “看著我。”鍾離伐道。

    離歡聽著,機械式的再抬目光。隻是那眸子落在那父親的臉上的一刻。目光和那君主對視的一刻。離歡好像還是慫了。總覺著不自在,眼神也跟著下意識的躲避著。盡管有意克製,可那下意識的反應又怎麽能輕易克製呢?

    鍾離伐見了那兒子不斷下意識閃避的目光。好像終於確定,那從前的少年,到底還隻是少年。

    此刻嘴邊不禁輕哼:“起來。”

    那沙場血性久了的君主。好像對那種懦夫一樣回避的眼神充滿了不屑。聲音莊嚴。

    離歡聽了。“謝父皇……”緩緩起身。

    “這九年。過的怎樣?”鍾離伐問道。

    離歡愣了愣。他沒想過,這父親還記得已經九年未見自己。似乎是那太久沒有父親的苦痛,反而讓離歡覺得這麽一句都是幸運。

    回應道:“兒臣一切都好。謝父皇惦念……”

    鍾離伐輕輕點頭。又道:“我素有聽聞。這些年來,你在江湖上憑著那頭腦,也自己留下了不少的聲名。世人皆稱,睹星罔尊門主離歡,有可測風雲之才。”

    離歡聽著那父皇的話。這傳說中測的了風雲的腦子。卻說什麽也分不清這麽句話,究竟算是誇讚,還是戲謔,是嘲諷。

    無可奈何。隻得說:“這頭腦,乃是父皇所賜,那聲名……又何談自留?”

    鍾離伐卻輕笑。那笑容中,似乎帶著某種鄙夷。

    “離歡……”打量著離歡,品味著名字,鍾離伐看著那九年沒見的兒子:“好一個離別當歡。去了個‘鍾’字。從前那‘歡喜’的意思。倒生出了這麽些韻味。”

    那鍾離伐今年也五十有二。身體逐漸走向蒼老是必然的。連那聲音都變得有些特殊,用句難聽的話來說。那聲音……倒像是卡了那麽一口百年老痰在喉嚨裏。

    這樣一句話看似普通。看似前言不搭後語。離歡卻聽的出來。那是在質問,質問自己為何毀了皇姓,是在嘲諷。嘲諷那鍾離氏的頭腦又怎會賜給了“離氏”。

    琢磨著這句話。離歡心裏卻一陣苦澀。這“離歡”的名字。離歡還記得。是自己十四歲那年,下了好久的決心才改成的。

    那一年好像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是那一年。自己十四歲。雖然年齡不大,卻第一次靠著這副不錯的頭腦,在睹星打出了自己的名頭。世人風傳著那鍾離皇室的皇七子鍾離歡有望在不久以後便繼任睹星罔尊門主。

    也是那一年。皇長兄十九歲。因為其心係黎民百姓,政績優越。頗得鍾離伐喜愛,被鍾離伐一度猶豫東宮儲君的立儲問題。

    這兩件事自然都是好事。離歡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什麽真正意義上的好壞之分。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很多事情往往負負得正。可這兩件事加在一起,卻成了個正正得負的結果。

    因為自己風頭正起。睹星的力量又極度龐大。這事情,自然讓不少別有用心的家夥們覺得忌憚。那朝堂之上,一時之間不少針對皇長兄的聲音開始再度出現……

    這事兒,皇長兄直到今日都從未跟自己說過。可離歡卻明白。不過是因為自己罷了。是有人別有用心,有人怕了。像是那幾年前害怕自己一樣。他們也害怕一個擁有睹星罔尊門主的鍾離陽,害怕一個擁有睹星罔尊門的,東宮儲君。

    當年他們對自己。對從前那個生得一副好頭腦,被鍾離伐極度喜愛,幾度作為帝君接班人培養。賜了個“歡”字名頭的十歲孩子。好像也是那麽的怕。那麽羨。那麽……妒!

    怎麽辦呢?於是乎他們選擇用一種莫須有的罪名,一條聽著可笑的罪狀。害死了那十歲孩子的生母。把那年僅十歲的孩子,成功的趕出了那宮廷……趕出了他的家……可在離歡眼裏。那事情到底該怪誰呢?

    怪父皇?怪他不明是非殺了母親?怪長兄?怪他當時沒有保護好自己?怪母親?怪她到底還是不該說出一句話?……還是怪那些別有用心的王八蛋?

    離歡都不怪。他隻怪自己。怪自己表現的太好,怪自己爭了那不該自己去爭的東西。也怪自己……當時怎麽就沒看個清楚明白!

    可慶幸的是。那一年,十四歲那年,離歡看清楚了。他可以很清楚的知道,當時那朝堂上的聲音,那些針對皇長兄的舉動。統統不過是因為自己罷了。他也知道後果……後果是,那群人還會把當年的那種恐懼,那種羨,那種妒!施加給皇長兄。

    倒頭來。倒頭來自己什麽也得不到。丟了母親,也失了長兄。

    無奈……無奈!

    鍾離歡終歸還是選擇變成了離歡。與那被藏起來的一個“鍾”字同時藏起的,還有那個羅天王朝的皇七子。那個曾經被父母捧在手裏的孩子。還有……那自己看來極度重要的,和鍾離陽,親兄弟間的關聯……

    拋除了這一個字。意味著離歡在向整個四合神洲表達。自己跟那“鍾離”的皇室,已經再沒了什麽名義上的牽連。向那些怕著,羨著,妒著的家夥們聲明。自己……再不會去幫助那個連姓氏都已然不同的長兄……

    對於離歡。這不是割舍,是獲得……

    可這麽多的疼痛,這麽多不舍,這麽多的委屈……如今今日。九年後再度被這本該聽著自己訴說,本該替自己打抱不平的父皇問起。

    到了離歡的嘴裏。卻也隻是變成了那麽懦夫的一句:“這名字……辦事容易些……”

    那父皇的口中。終於也還是一聲不屑的冷哼和一句:“隨你。”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隨你”。還是那一聲冷哼。讓離歡覺得刻骨銘心,讓離歡覺得特委屈。卻沒地方說。

    剛想著再叫那麽聲“父皇”。卻被鍾離伐打斷。

    “過些日子。滄海浮塵珠即將現世。”鍾離伐的聲音依舊像卡了一口老痰。略顯年邁的手,隨手翻了翻手邊的奏折。盡顯隨意:“那珠子。如若睹星有意得到,羅天王朝自然不會去管了。但叫來你,我倒也很好奇,睹星的態度究竟是什麽。”

    聽到這句話。離歡心裏那座固守的牆,似乎終於扛不住了。身子動了動,又動了動……

    心中好像苦笑。歎著:原來,正題在這兒……

    這些日子。離歡在聖火宗機關墨林中遭遇截殺,好懸喪了命的事情。雖是聖火宗墨玄一邊,一直在遏製消息傳播。可因為那看到的人畢竟太多,到底是遏不住的。一時之間流言四起。

    離歡原本以為。這次父皇突然召自己進宮。是聽說了自己的事情,到底有些放不下。可現在聽了,卻是自己想多了。

    見到自己。那作為父親的君主。好像不知道一樣,根本無心多問自己半句。一番糾纏,一番嘲諷。也不過為了知道睹星的態度而已……

    到底還是自己想多了。

    嘴角擠出一絲微笑。那是一種來自於睹星罔尊門主離歡的微笑。

    離歡輕輕對鍾離伐行禮,回答:“睹星有意收取,滄海浮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