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隻讓你知道那些該知道的，而隱藏的可能你永遠都想不到，為父這路不遠了，就簡單的與你說一說！”武克明依舊閑庭信步的走著，不是前往內院正廳，而是直接走向他的書房。

    武苛默然跟上，武克明悠悠道：“李逸成年後，與太子和武王並無糾葛，為何在他與士族開始爭鋒時，兩位殿下便於他對上，並且一次比一次出手狠毒？”

    武苛覺得這是在問自己，低聲道：“太子最初的說法是，報社能成為控製民心的利器，絕不能任由李逸掌控，武王則是為了秦府的秦璐，說是一見鍾情，想奪之，然而沒想到李逸詭計多端，幾番失敗後，才愈演愈烈。”

    “嗬嗬”武克明淡笑一聲，“如此看來，太子對你還算坦言，報紙至少是原因之一，而武王殿下，對你可沒有半絲信任！

    他們對付李逸，最大的原因是百姓識字和報社成立，幾乎斷絕了他們招攬寒門學子的可能，同時也讓支持他們的士族門閥損失大量利益，而後李逸的舉動更是將各方士族得罪，這也關係到兩位殿下的切身利益，當然會愈發凶狠。”

    武克明每日回府，都會在書房呆上一段時間，所以燭火燈盞早已被點亮，兩人走進書房，武苛緩緩將門拉上，武克明坐到書桌後的椅子上，他才赫然發現燭火下父親的臉色有些蒼白。

    武克明低沉的繼續說道：“武王成年已有一年，不說縱情聲色，要一兩個侍女侍寢總不過分，然而你可曾見過他對美色動心過？一見鍾情，那不過是一種說詞罷了。”

    武苛心中有了一絲明悟，輕聲道：“父親的論斷讓孩兒茅塞頓開，皇家之人的心計的確非同一般，可無論他們做什麽，都對孩兒沒有壞處。”

    “你是不是以為這都是小事，畢竟李逸出身不好，說到底不過是秦府童養婿，就算事發也有兩位殿下頂著，皇上不會嚴懲？”

    武克明有些憐愛的看著兒子道：“為父既然和你說這些，說明這些都不是秘密，兩位殿下的事，我知道，皇上也知道，兩位殿下當初的舉動，皇上之所以不追究，是因為他當時隻是王爺，而且這些舉動能讓寒門學子入仕，對朝廷來說不是壞事。

    而後來對付李逸，皇上震怒是真的，因為李逸做的事更有利於天下，所幸李逸的能力在你們之上，萬一真的讓兩位殿下得逞，李逸身死，我雖然無法確定兩位殿下會怎樣處置，但你這枚棋子，必死！”

    武苛不可置信的道：“怎麽可能？皇上會為了一個秦府的童養婿殺重臣之子不成？何況如今成年的皇子隻有兩位，皇上會因此罰太子？”

    “有些事你不知道，我與文僑也有過猜測，但一直沒有確定，不過有一點你錯了，皇上成年的兒子可不止兩個！”

    “父親是說四殿下，他已不在長安多年，應該不會被皇上重視。”武苛說這話的時候低下了頭，避免臉上一閃而過的異色被武克明察覺。

    武克明忽然捂嘴咳嗽了兩下，話鋒一轉，有些怒其不爭的慍道：“這不是重點！為父要與你說的是，你還沒資格與兩位殿下對坐博弈，一旦他們走錯了棋，死的定然是你這樣的人，到時候你連累的是整個武家！”

    武苛皺眉反駁道：“李逸都可以與兩位殿下周旋，我為何不可？父親放心，自此以後，孩兒必定更加隱忍小心，絕不會在準備萬全之前出手！”

    武克明緩緩將手放下，拿出絲帕擦了擦嘴，歎息一聲道：“看看來我勸不動你，也罷，大丈夫立於天地間，總是要有自己的主見，你雖達不到為父的期許，但也不是個庸人，隻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明悟，好自為之吧！”

    父親的態度讓武苛愕然不已，抬頭一看，發現燭光下的麵孔好像蒼老了幾分，還有一絲憔悴，柔聲道：“父親，我……”

    武克明擺了擺手，輕聲道：“為父身為人臣，這些年算不上鞠躬盡瘁，但一片忠心為朝廷盡責，一片誠意為百姓盡力，你今日有此心思，也是我疏於管教所致，難辭其咎，之前的事我為你解決，往後的事，你自己要三思而後行。”

    武苛心中一鬆，然而對父親話裏的意思不能全解，低聲問道：“父親這是何意？孩兒日後除了心之所向，必然會聆聽教誨！”

    武克明淡然一笑，將絲帕放入剛才捂嘴的手掌之中，將掌上欲滴的熱血吸附，似乎不想讓兒子瞧見。

    “你想如何便去做吧，但有三件事你必須聽我的，第一，不可再單獨對李逸出手！第二，絕不能在長安用火器！第三，我死後，雖說長兄如父，但你不能為難婷兒，她與劉玄卿的婚事為父準了！”

    聽到前兩點，武苛心中一鬆，說明父親不會為難自己，但第三點一出，武苛臉色大變，猛然走到書桌前，慌亂道：“父親，孩兒之錯不能讓您承擔！”

    “滾！”武克明一聲怒喝暴然而出，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龐大的威勢攜著勁風衝擊在武苛身上，直接將他擊飛，瞬間從書桌前飛退到書房門口。

    “父親，您……”武苛一臉震驚的看著武克明，他可從不知道自己父親竟然會武，而且隻是一聲暴喝就有這樣的威勢。

    武克明這一聲傳遍府邸，將杜夫人和孩子們也驚了過來，不一會門外淩亂的腳步聲響起，房門從外被推開。

    “老爺，這是出了何事？怎的如此大動肝火？”杜夫人看著臉色極差的武克明擔心問道，順便蹙眉掃了武苛一眼。

    “爹，大哥最近深居簡出，您就不要生他氣了，婷兒這就去給您泡壺茶，消消氣。”武婷柔聲說完就要出去。

    武克明沉聲道：“不用，婷兒來了正好，你與那劉玄卿的婚事，為父同意了，盡早完婚即可！夫人，給我取一壺，不，一壇酒來，今夜我想喝個痛快！都出去吧！”

    武婷雖然驚訝，但很快反應過來，一臉喜色想謝謝父親，卻見武克明一臉陰沉，不敢多言，生怕父親一怒之下改口，趕緊拉起大哥帶著兩名弟弟就往外走。杜夫人見武克明反常，心中擔心更盛，欲言又止後才返身去給他拿酒。

    不久杜夫人就將酒和糕點取來，然後又被武克明以強硬的態度勸出書房，看得幾個丫鬟都詫異不已，平日裏老爺對夫人可是極好。

    等人都走後，武克明頹然坐回椅上，四十未半的他仿佛心氣全失的老人一般，兩鬢青絲瞬間多了幾縷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