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三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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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時正點,文府外隻有兩盞燈籠掛在簷上隨風飄蕩,這個時辰不當值的護衛都已休息,門環撞擊了許久,才有巡值的護衛前來開門。

    文武兩府相對而立,兩家往來極為密切,護衛一見門外是許管家,立刻沒了晚上來人敲門的怨氣,客氣的將這位老人迎了進去。

    文僑也在書房,他與高丹飲酒回來才半個時辰,腦中還在回想下午秦玨帶進宮的手榴彈和被竊信息,武克明今日有些反常,作為至交他也想幫著分憂破案,哪怕這事是由禦監司主管。

    見到許管家進來,文僑不由微愣,莫非是武克明有了頭緒,想邀自己過府商議?想想又覺不對,如果是這樣,以武克明的性格會親自登門。

    接過兩封信,文僑更是疑惑,信件很厚,而且其中一封寫著李逸啟,笑著問道:“許管家,是否隻有一封,別弄錯了。”

    許管家搖頭道:“老爺囑咐過,要在此時親手交給文大人,這種事我不會錯的,至於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說完許管家便告退離去,文僑也不在意,目送人離開後,直接將自己那封打開,沒想到是對開的竹紙折成,輕笑一聲,怪不得會如此厚。

    然而隻是看了幾個字,文僑的臉上的笑容褪去,指節微抖,差點將信掉落,隻見第一句寫道:你我這一生隻差結義之禮,實乃親如兄弟,為兄這絕筆一書,便稱你二弟吧。

    文僑眼前恍惚了一下,剛還雲淡風輕的他此時走到書桌前有些顫顫巍巍,武克明給他的信用的是正楷,說明這絕不是玩笑。

    果然,信中沒有敘什麽舊事,皆是當下刑部和戶部的工作建議,還有武克明暗中交好的商賈與官員,告訴他以後誰可以成為自己的助力。

    除此之外,沒有半句再提及兩人之間的事,隻在末尾讓他好好保管李逸的信,除了李逸,任何人不能打開。

    文僑拿起李逸的那封信,看著信封上的三個瘦金體字,瞬間明白了武克明的意思,將兩封信納入懷中之後,連大氅都來不及披上,起身便出了書房,往大門外走去。

    來到武府門前,文僑一掌拍在門環上,巨大的聲音傳出,將道上路過的巡值右衛嚇得不輕,武府的護衛更是驚的疾速打開大門,見到一臉複雜的文僑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文僑此刻也顧不得禮儀和規矩,在護衛們驚愕的目光下之間走向內院,剛回府的許管家立刻出現在內院門口,低聲道:“文大人使不得,容我先通稟一聲。”

    “來不及了,速去書房!”文僑單手撥開許管家,腳步不停的直奔書房,剛才沒越門而入已是他極力克製,此刻哪還顧得上這是內院外院。

    一把推開門,濃厚的血腥氣迎麵撲來,搖曳的燈火映照著書房裏的一切,文僑呆立門外,一滴眼淚順著臉頰無聲滑落。

    胸中一股悲愴凝結成浩蕩之氣湧上喉頭,文僑終究忍不住將泣音融入,一聲悲呼夾雜著懊惱出口如雷,“克明!大哥!”

    緊跟著文僑奔來的許管家被這驚天一聲嚇住,然而內心的忠誠第一時間戰勝了恐懼,瞬間加快跑到門口,看到房內滿身是血的武克明,許管家一聲悲鳴,踉蹌倒地。

    “讓丫鬟去請杜夫人,許管家,你速去宮門外求見段恒將軍,將武大人的消息第一時間告知皇上!”文僑一聲喊出之後,很快便做出了反應。

    杜夫人倒不用去請,文僑方才的悲呼,已將整個武府驚動,今日發覺武克明反常的杜夫人也未休息,此刻已循聲而來。

    許管家顫顫巍巍的起身,一把抓住趕來的一名護衛,仿佛用盡全力說道:“備馬,立刻送我去宮門外!”

    杜夫人剛到門口,一見房中慘狀便暈了過去,文僑讓所有人止步,獨自走進書房,來到躺椅前,見滿臉血跡的武克明嘴角掛笑,無奈的歎息一聲,心中也少了幾分怒意,至少他能確定這不是人為,武克明走的並不痛苦。

    確定雖確定,但觀察還是要的,文僑暫領戶部,也是上過戰場,目光如炬之人,很快便發現了武克明手指旁的異樣。

    正在此時,一臉悲痛,滿麵熱淚的武苛衝了進來,撲通一聲便貴在躺椅前,張著嘴卻已哭不出任何聲音。而武婷也是滿臉淚花的跪倒在門外,泣不成聲。

    文僑拂袖擦去眼角的淚,返身拍了拍武苛的肩,沉聲道:“許管家已去宮門稟告,禦監司定會連夜趕來,這裏暫時不要動,如今武兄已逝,你便是武家做主之人,當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去準備後事,有何需要,隻管與叔父開口!”

    武苛依舊是無聲的痛哭,文僑見他這一刻的確情真意切,不忍再說,返身來到書桌前,看見了那封呈給皇上的信。

    文僑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不動聲色的將一旁鎮紙壓在上麵,仿佛對那透紙而顯的血色字跡視而不見,拿起旁邊的酒壇,將剩餘半壇的烈酒喝了一口後,在書房裏來回踱步。

    兩刻鍾後,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軍甲聲步入武府內院,文僑剛要皺眉嗬斥,就見衣衫微亂的李濟奪門而入,誰都沒想到皇上會親至,還是第一個過來。

    李濟臉上的悲戚和憤怒同在,然而情緒還算穩定,進門後直接對文僑問道:“死因可查明?”

    文僑搖了搖頭,“不太可能是外人所為,至於屍身,禦監司來之前,臣不好檢查。”

    李濟低沉的嗯了一聲,走到躺椅前,仔細看著武克明的臉,低聲說了一句,“武卿走時該是安詳的。”這一句像是在安慰跪著的武苛,亦或是安慰自己。

    文僑見皇上不動,將旁邊的一把椅子放到李濟身後,李濟也不猶豫,直接坐下後,沒有半分避諱的握住了武克明早已冰涼的手腕。

    文僑欲開口勸慰,卻見李濟的臉色突變,口中不可置信的說道:“怎麽可能!”隨即又將手掌置於武克明胸膛和咽喉探了兩下。

    “道消身散!絕不可能!”李濟口中說出來的話,武苛半句也聽不懂,但文僑的臉色也瞬間變了,顯然他是懂的。

    文僑先是震驚,而後雙眉緊鎖道:“皇上,克明死前留有三封信件,其中有一封是給皇上的,就在書桌上!”

    李濟迅然起身,幾步跨到書桌旁,取下鎮紙,攤開信件,滿篇血紅卻端正的字跡立刻映入眼簾。

    “臣一生孤傲,於前朝和太上皇時均不得重用,唯皇上慧眼如炬,委以重任,親近有加,故士為知己者死,臣近年來亦極力做到鞠躬盡瘁,以報君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