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麗的煙花在夜空裏綻放，四散而開的星火，仿佛爭相綻放的各種花朵，又似熱切燃燒著最後生命的流星，將烏暗的夜幕點燃。

    “我們眼裏的刹那，或許是它的永恒。”李逸端起酒杯，喃喃自語著。

    “你說什麽？”煙花的聲音響徹校場，身邊的柳顏汐聽不清李逸在說什麽，隻能大聲的詢問。

    李逸笑了笑，起身向長輩們敬酒，按照習俗規矩，煙花爆竹響後，才是除夕宴正式開始的時候。

    之前李穀先吃，是因為他不管是身份或年紀都最大，可以不顧規矩，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李逸敬酒後，各人才開始動筷。

    主桌是二十多人的長桌，張大也在此座，李逸看著蘇媛媛不停為他夾菜倒酒，輕笑著對另一邊的秦璐道：“蘇姑娘不愧是在酒樓呆過幾年的人，照顧人還是有經驗的。”

    秦璐瞪了他一眼，然後沒好氣的夾了一塊牛肉放到李逸碗裏，“你又沒受傷，難道要我喂你？”

    李逸龍虎山一行，因為太過高調，將自己與道門的拚殺都登在報上，引起了秦璐的怨氣，怪他太過冒險而生氣。

    回來快兩個月了，秦璐一直都板著臉，李逸時不時哄她一下，還是沒將這自小陪伴的原配夫人哄好。

    柳顏汐在旁邊笑道：“這應該和蘇姐姐的經驗無關，我和蘇姐姐相處久了，偶然見過她貼身絲帕上的半首詩，應該是心裏話。”

    李逸哦了一聲，好奇道：“是什麽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柳顏汐壓著聲音在李逸旁邊說完，絕美的臉上湧起一抹微紅。

    “這首不是……”李逸欲言又止，這的確不是整首，這首在前世出土時，隻能認定是唐詩，出於什麽人的手卻無從得知，隻能冠以無名氏。

    不過這詩的意思不難理解，李逸帶著有趣的目光看向蘇媛媛和張大兩人。

    張大比張三要大好幾歲，是楊歆瑤手下第一個刀衛，今年已過了四十三，比蘇媛媛大上二十多。

    兩人的年齡在開放時代不是問題，在這個時代多少有些不搭。

    雖說張大官位高，一樹梨花壓海棠的事也沒人說什麽，但二人之間還有亦師亦父的關係。

    在李逸看來，就算蘇媛媛說出來，張大的性格也未必會接受。

    收回目光，李逸隻能低歎一聲，這種事他是沒辦法操心的，隻能在心裏暗道順其自然。

    李逸和蘇定方特的到西鄉軍的連排長那邊坐了一會，然後連排長們再到各班與士卒們縱酒言歡。

    氣氛越來越熱鬧，盡興時更是有士卒高歌而起，然後更多的士卒結伴跳起了戰舞。

    陳知節和秦玨也被這種氛圍感染，走到校場上和士卒們一起互動，都是帶兵多年的將軍，自然很容易和他們混在一起。

    李穀眨著微醺的醉眼，看著將士們的歡慶開懷大笑，要不是年紀大了，他肯定會親自融入進去。

    熱鬧持續到亥時正點才散去，士卒們皆是三分醉意的回了營房，由於西鄉軍沒有幾個成家之人，按照規矩，他們要象征性的守歲一會才睡。

    李逸這邊不同，刀衛們各自去休息了，而那些未成家的學子和長安招來的幼乞，都被李逸叫到演武區，就這樣露天燃起了篝火，準備守歲。

    羅昊和韓梓亦帶著一些孩子，抬著夥房準備的食物來到演武場，李逸才從中間的篝火旁站起，叫住韓梓亦。

    “梓亦，你可知除夕守歲的由來？”

    韓梓亦就是扈仕隆最初在長安看中的幼乞，這些孩子入學府之前都是自小流浪的孤兒。

    除了其中幾人有姓氏，其他都是二娃三狗的隨意別稱，李逸後來都給他們取了名字，有姓的起名，沒姓的都給了李姓。

    韓梓亦和羅昊的反應差不多，摸著頭想了想道：“侯爺，我自小流浪，父母早死在山林野路上，沒人教過。”

    李逸點點頭，韓梓亦這個孩子，不知就會直說，不會想著法討好別人。

    揮手讓他們坐下，李逸又問那些學子同樣的問題，讓他們自己出來做答。

    很快一名學子起身，恭聲道：“除夕一詞在典籍中，最早出自《風土記》，後《呂氏春秋·季冬記》中說，古人在新年的前一天用擊鼓的方法來驅逐疫鬁之鬼，夕。

    守歲，又稱守歲火、照虛耗，是為了來年讓家中更為富餘。”

    其餘學子紛紛讚同了這個說法，除夕和守歲在書籍上的確隻有這些記載。

    寒門學子聖賢書的存量不大，對雜文逸事的書籍涉獵反而更廣，這些他們都看過。

    李逸不置可否的點頭，讓學子坐下後拉過中間篝火旁的一個籮筐，從裏麵抓起一把紅色的紙包。

    “這個叫紅包，裏麵有一些銅錢和碎銀，今晚凡是守整歲者都有。”

    那些孩子們聽到有錢拿，個個一臉興奮，學子們畢竟年長一些，隻是在眼裏流露出幾分期待的光芒。

    李逸將紅包扔了回去道：“但是我要和你們說一說這個除夕和守歲，內容和他們看過的書不同，算是學府的第一課，我希望你們能記住。”

    在有錢開道的情況下，眾人皆是認真點頭，坐在小凳上的身子都直了一些。

    李逸清了一下嗓子，同樣端坐著身子，開始了他的侃侃而談。

    “守歲與除夕，皆是華夏遠古便有的習俗，那時我們的先祖還沒有房屋居所，取火也隻能將天降雷火儲存。

    在那個時候，為了獲取食物，就必須與猛獸互相獵殺，才能確保家人和後代延續。

    你們有跋山涉水的學子，也有在各地流浪而來的遊丐，應該知道野外的猛獸大都畏懼火焰。

    所以我們的先人，在歲之元、月之元、時之元三元之日的前一天歲末，也就是除歲日，會將火種聚集在一起，驅散周邊所有的猛獸。

    那時猛獸的統稱就是夕。所以除歲又叫除夕。後來發現火燒毛竹的聲音更能驅散野獸，才有了除夕燃爆竹一說。”

    拿起一旁的水壺喝了口，李逸繼續說道：“火種聚在一起，雖然大，卻燒的極快，為了保證火種的延續，先祖們就必須徹夜守著。

    除夕這一晚過去，便是歲、月、時的新旦之日，也就是元旦，是一個新年歲的開始，所以守的這一夜就被稱為守歲。”

    孩子們聽了李逸的除夕守歲說後，不停的點起頭，想證明自己記住了，那些學子們則是一臉的新奇之色，畢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完整的解說。

    李逸不管他們的情緒如何，繼續道：“所以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除夕守歲是華夏先祖們為了讓後人薪火相傳而演化出來的節日，不是一個簡單的形式而已。

    除夕，除的是禍亂華夏的任何外敵，保護自己家人，守歲，守的是華夏人的血脈之火，絕不能斷絕！

    其實我們祖祖輩輩的人都懂這個道理，所以現在要未成家的少年或孩子守歲，是因為你們就是他們傳下來的血脈薪火。

    直到你成家有後，才算是完成了責任，這也是華夏人最大的孝！我希望你們以後能將這個精神延續下去。哪怕未來多年以後，就連元旦也變成了其它稱呼，我們也不能忘了華夏人的根！”

    李逸的語氣愈發沉重，學子和孩子們受到感染，頭也點的更是堅定，紛紛出聲道：“侯爺放心，我們記住了。”

    李逸平複一下心情，覺得說了這些後，一股浩然之氣在胸中散出。

    前世的世界元旦轉給公曆，新年叫了春節，這些並沒有什麽不好，然而華夏人的精神被逐漸淡化，才是可怕的趨勢。

    十幾億人的國家，沒有親身經曆過低人口時代，很容易被物質誘惑，而忘了種族的血脈傳承。

    李逸心中暗道：既然這不是曆史，那就要盡可能的讓華夏精神傳下去，今天的學府隻是一顆種子，至於發不發芽，讓時間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