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府內院，打坐在床榻上的李逸，赤著的上身皮膚，像剛從沸水裏撈出一般，豆大的汗珠不停匯集後又化成流水滑落。

    這一刻，李逸終於知道，薑鳴予為什麽要問自己怕不怕痛了，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似乎同時被火蟻啃噬，骨髓更像被烈焰炙烤，這感覺哪裏是一個痛字能形容。

    躍江河和馮山海一左一右站在床邊，兩人手中都發出一道多彩炁罡落在李逸肩上，炁罡順著兩臂的筋脈透體而入，遊走在李逸體內的四肢百骸之間。

    “忍不住可以喊出來，這種方式鍛體，喊痛不用羞愧！”馮山海加大掌間的力道，同時提示李逸，可以不用憋著。

    李逸卻渾然不覺，仿佛已將所有精力都用在抵抗痛苦上，艱難的運轉躍江河教他的先天練炁決，借著兩人入體的炁罡，調動自身先天炁運行抵抗。

    李逸體內不缺先天炁，甚至像天師說的那樣，經過幾年時間的沉澱，他體內的先天炁近乎凝實，但這恰恰成了他難以調用的原因。

    若平時全力以內勁習武，先天炁會在不知不覺中隨著內勁，以日積月累的方式貫通全身，一旦哪天自動衝破周身竅穴，也就成了先天境界。

    極限鍛體，是自身凝練的先天炁衝穴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所以靠功法練出先天炁的先天境，身體遠比吞服外來先天炁的先天境要強上數倍。

    因為天師對李逸的要求是先入道再入先天，所以李逸這幾年，練習任何武技都沒敢使用內勁，五禽戲卻又每日不斷。

    導致他體內累積的先天炁，早就超過了一般的先天一境初期強者，現在想調動這麽凝實的炁罡，難度當然不小。

    所幸兩世經曆，李逸在意誌上的堅定比同齡人高上許多，此刻強忍渾身劇痛，想著薑鳴予當年能忍受這種痛苦，自己也一定可以，因此腦中始終保留著一絲清明。

    當年李逸的大婚當夜，薑鳴予就是在侯府廂房進行的鍛體，李逸隻記得那一夜侯府風平浪靜，沒有聽到過任何慘叫聲。

    他卻忘了，那一夜自己沉醉在溫柔鄉裏，哪還有平日的警覺，何況薑鳴予習過多種霸道內勁，早嚐過強衝竅穴的滋味。

    哪怕是這樣，薑鳴予當天也是哼哼聲不斷，以廂房到內院的距離，聽不見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正是這沒由來的倔強，讓李逸多分出了不少精力來抵抗痛苦，使得聚炁進度太過緩慢，躍江河在一旁觀察良久後聚勁說道：

    “心不靜則炁不寧！李逸，不要心懷執念，順其自然就好，慘呼與大笑都不過是一種聲音罷了！”

    聲一入耳，李逸腦中一清，知道這是天師在幫自己，這瞬間的清明，讓他立刻想起自己在做什麽，這樣的痛苦是為了什麽，隨即心神一定，開始摸索二人送入體內的炁罡規律。

    心神放在感受之後，李逸反而不覺得痛苦了，他發現兩道炁罡雖是從雙肩不同的穴位進入，卻是順著著脈絡，最終歸於丹田。

    這個過程並不痛苦，反倒有些酥麻，也就是最開始的時候為什麽不痛的原因。

    可是當它們再從丹田出來之後，每經過一個竅穴，就會引起全身竅穴的震動，這才是痛苦的來源。

    李逸自身的先天炁，同樣在丹田位置棲息著，感受到這種規律，李逸不再費力去從雙臂處引導炁罡，因為那都是躍江河和馮山海的先天炁，並不是李逸自己的。

    氣沉丹田，李逸依照先天練炁決的方法，試著從丹田引炁，果然一絲清涼感從尾骨處直達腦海，渾身酥麻的震顫了一下。

    但這隻是開始，二人引導的規律與別的內勁功法不同，並不是從其它支脈開始通穴，而是直接從任脈的會陰穴開始，尾骨隻是神經感覺的起點。

    李逸引導著一絲先天炁隨兩人的炁罡運行，到了會陰穴後，自己的先天炁停了下來，而他們的卻暢通無阻的繼續往曲骨穴運行，隻是在通過的時候引起震動，渾身不停的痛苦，就是這不停的震動帶來的。

    李逸想了一會才明白過來，兩人的炁罡是包裹著自己的筋脈運行，而自己的炁是在筋脈之內，之所以停下，是這一絲炁罡不足以破開穴位。

    想通之後，第二絲、第三縷…李逸不停的調動先天炁，當聚積十幾縷後，體內似乎響起啵的一聲，先天炁終於通過了會陰穴，往曲骨穴運行。

    隨著時間的流逝，穴位被一個個通過，李逸逐漸明白，為什麽天師和掌教二人的炁罡會引起震動，是因為它們在筋脈外，緩緩幫自己的穴位疏通，使得體內炁罡受到的阻力減少。

    這也是為什麽會痛的原因，任何事情都是兩麵性的，衝穴輕鬆了，痛苦當然就大了。

    先天炁的規律是出丹田後起於任脈會陰穴，通七經八脈後終於督脈長強穴，再次返回丹田循環於體內。

    這與習武功法的最後通任督二脈有很大不同，也是李逸一開始找不到規律的原因。

    隨著最後一下啵的聲音，李逸感覺四肢百骸和五髒六腑仿佛輕鬆了許多，渾身上下有種說不清的通透感覺，疼痛感也瞬間消失。

    睜開雙眼，發現天師和掌教渾身大汗的站在床邊，都是一臉微笑的看著自己，李逸微微一笑，立刻要施禮道謝。

    “先別起身，你閉上眼，再運行一次練炁決試試！”天師伸手攔住他要起身的舉動。

    李逸依言閉目，在沒有引導的情況下，獨自運行練炁決，忽然覺得自己皮膚似乎變得敏感，周身的空氣中仿佛多了許多顆粒，正在一顆顆落到皮膚上。

    “可有感覺到天地間的自然之炁？”天師的聲音傳入耳中，李逸欲再度睜眼回答，耳裏卻又響起一道飄忽的女音，“你終於來了！”

    李逸渾身一震，猛然睜開雙眼，發現隻有天師和掌教在，兩人麵帶笑容，顯然沒聽到這個聲音。

    李逸確定這聲音來自西方偏北，卻不知怎麽和兩人說起，隻能回道：“感受到了，似乎在運功時身體會吸收這些自然之炁。”

    “那是二境能做到的，吸收之後就會有更多元素的炁罡凝練。”馮山海應該是累了，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椅子上，輕笑著道。

    忽然，馮山海像是椅子上有釘子般，立馬彈了起來，兩眼瞪著李逸道：“你說你已經能吸收自然炁了？”<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