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裝神弄鬼孰真假(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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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池見孟中危急,顧不得黑麵金兵的阻礙,大聲道:“得罪了。”長劍刺出,抖出五朵劍花,分攻對方“膻中”、“神府”、“中脘”、“紫宮”、“天突”諸穴。

    陳天識咦道:“這是‘分點雲花開一枝’了。”他從無飆道人那裏誑來泰山劍法,每一劍招,都已了然於胸,便是其中不傳絕招之“納雲六動”與“削雲三絕”,也使將得輕車熟路,深諳於

    心。

    黑麵漢子眼睛一亮,喜道:“你我無怨無仇,我也不能隨意傷你性命,隻是看你武功,比那唐突浪子似乎更要穩健,招式也精妙一些。我長久不曾與人動手,正好借此機會,與你切磋一番。

    ”

    此言一出,聽在孟中耳中,可謂甚是難堪:“我乃是他的師兄,按理說來,武功也比他高強才對,怎麽在你濁眼之內,反以為我有所不濟?胡言亂語,實在是可惡之極。”驀然靈光一閃,顯

    得一個念頭:“是了,他故意如此說話,分明就要攪亂我的心神,好讓其同黨有機可乘。孟中呀孟中!你聰明一世,切莫糊塗一時,反倒中了這粗鄙金人的圈套呀1隻是即便他能凝神靜息

    ,麵對數柄紛飛彎刀,那也是左右遮擋若逆潮,上下掩格似破風,極難應付,苦苦支撐之下,稍有不慎,便會成為刀下之鬼。

    孔池自昔日見得陳天識與本師無嗔道人對敵,見其不過數日之間,劍法大有精進,震撼之餘,遂暗下苦心,更是勤奮地修習泰山劍法,一招一式皆有揣摩。無嗔道人見他如此奮進,心中既是

    歡喜,又是不然,以為:“我師兄弟三人精研‘破雲劍法’數十年,已然練到了極致,尚不過如此造詣,於江湖之中,勉強維持故舊之聲譽、名望而已,終究不能與丐幫、魔教、少林寺相並

    駕齊驅,你一個小小少年朗,再是勤奮,又豈能真正有所突破?”其後再喚他做事,滿腦子雜念不消,盡是劍法招式縱橫穿梭,十件事倒有八件事是辦砸了的。訓斥多次,孔池唯唯諾諾,惶

    恐應承,但再有什麽事務,依舊差錯更迭不息。無嗔道人無可奈何,失望之餘,大小派中事務,便再也不叫他去處置,一切皆由孟中及其餘弟子悉數打理。孔池本性不壞,當初也是被無嗔道

    人和孟中逼迫,做下惡事,挑撥起流雲莊與櫝珠鏢局的爭鬥,以求“魚蚌相爭,漁翁得利”。後此事被“撼山嶽”袁子通與“鐵屠熊”朱天攪和,陰謀敗露,被江湖之人唾罵一片,他心中既

    是羞慚不已,又是暗暗竊喜,以為幸虧沒有釀造成什麽偌大的惡果,否則良心難安。從此他一心習武,立誌依憑真正本領光大泰山門戶,雞鳴起舞,日落方息,漸漸超越孟中武功。那黑麵漢

    子眼目毒辣,一招之下,看得真切,誇讚之語,卻非虛妄。隻是孔池所學,甚是有限,雖有長足進步,終究還是不得飛躍。

    秋敏心誌單薄,聽得孟中大呼小叫,也看出其抵逆不易,孔池又被黑麵漢子苦苦糾纏,一時之間,脫身不得,遂急道:“方姐姐,他是為了替我等出氣,才魯莽行事,惹下如此的禍端,我…

    我們怎可坐視不理,袖手旁觀?”

    袁美道:“大師姐,秋師妹說得極是,既然泰山派的弟子與我等同來,也該同往,若是少了一人,或受了極大的傷害,莫說無嗔道人的麵子不甚好看,隻怕到了師父的跟前,你我姊妹也不好

    交待。”

    方效顰神情依舊,心中卻也舍不得看著這個跟屁蟲莫名喪命,於是點點頭,道:“兩位師妹顧慮得不錯。”朗聲道:“金人以眾敵寡,實在讓人看著不齒,姐妹們,你我此刻悠閑不得,且將

    孟師兄救出危難才是,萬不可讓他損害的半根毫毛。”

    她如此說話,字字真切,便是要孟中記下自己對他的一番偌大恩德。

    孟中投其所好,道:“是,是,方姑娘如此救援小生,我實在是感激涕零,日後必定銜環以報。”

    陳天識冷哼道:“說得明白些,便是要以身相許,正好合了你的色膽,遂了你的心願。”

    崆峒女派諸弟子各執長劍,紛湧而上,場上的情形頓時變化,混亂之中,不多時,就有得兩位金兵哎呀一聲,負傷倒地。一人被方效顰說傷,不甚嚴重,另一人卻受得孟中長劍,洞穿手臂,

    傷勢堪憂。

    陳天識在屏風後看得真切,忖道:“他下手如此狠毒,果真有極力報複之意了。”

    黑麵漢子一刀逼開孔池,見袁美趁隙襲來,側身閃過其劍鋒,伸出手臂往她胸前探去,道:“花姑娘,發育得甚是成熟,叫大爺我享樂一番才是。”

    袁美從未見過如此動作,隻嚇得啊呀一聲,縱身往後退去,劍勢自然瓦解,頓時麵色羞紅,破口罵道:“登徒子,真是無恥之極。”

    黑麵漢子何曾有非禮她之心?不過是借此退敵,小計達成,長噓一氣,哈哈大笑,道:“可惜你衣裳裹得太過嚴實,也不知裏麵真是肉饅頭,還是填塞了一些錦緞裘絨。”話音甫落,陡見一

    人撞來,慌忙趨避,眼見得是自己的兄弟,一手順勢挽祝

    那金兵擦拭汗水,重新穩定身形,叫嚷道:“這些婆娘好不厲害,若是成了人家的妻子,每日河東獅吼一聲,定然能夠折損丈夫的陽壽。”

    黑麵漢子笑道:“你說她們克夫,偏偏有人極盡殷勤,想要討好其中的一二。況且此人似乎還是道士,尚不持清修,沉淖誘惑,可見得她們還是有著消魂的一麵好處的。”

    方效顰聞言大怒,喝道:“金狗,口中胡說些什麽?”一劍往其肋下刺來,角度刁鑽,又狠又準。黑麵漢子冷笑道:“說到你的痛處了麽?”凝而不動,眼看劍尖即到,忽然滴溜溜側開半尺

    ,避過前鋒。

    方效顰武功不弱,也不換招,雙腿跟進,幾乎逼到他的身前,鋒刃陡轉,一道寒光往他咽喉劈去。

    黑麵漢子咦道:“明明知曉我極其好色,猶然過來投懷送抱,莫非是看那道士不上,卻瞧中了我這男人味十足的莽漢?妙哉,妙哉!隻是你這招式忒也毒辣,急切就要克夫。”方效顰怒道: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見此劍又被他閃過,心中更是憤懣不已。才要遞招,隻覺被人用力一捏,聽得黑麵漢子哈哈笑道:“名不虛傳,你我結合,必定能生上一窩崽子崽女。”

    方效顰羞憤難當,反手一劍刺去,又被他躲避,用力過猛,收勢不得,幾乎傷了一位女伴。

    陳天識歎道:“危急之中,這黑麵大漢尚能談笑風生,調戲諸女,也算得一條好漢。”

    羅琴眼尖,道:“他手臂中了一劍,再要持續下去,隻怕氣力不濟,難以長久。”

    那黑麵漢子環顧四周,見眾金兵紛紛不敵,遂正色道:“混沌鐵甲,北鬥七星。”金兵呐喊一聲,個個奮力迫退當前之敵,簇擁一起,刀分雙層,上下各一,氣勢瞬間不同。

    羅琴道:“這是小北鬥七星陣法,他們真是耶律雷藿的私兵無疑。”便看此陣能攻能守,金兵雖然處於下風,但防禦嚴密,泰山、崆峒兩派皆望著興歎,一時也奈何不得敵人。

    如此糾纏多時,各執兵刃鬥得甚歡,早有夥計發足狂奔,急急跑去報官。就聽得外麵喧囂呼喝,有人叫道:“府尹大人親自帶人過來,欲緝拿那尋釁挑事之不法惡徒了。”

    孔池道:“方姑娘,所謂見好就收,咱們若是與金國的官府之人發生糾葛,實在是大大的不妙。”方效顰點頭道:“不錯1引著眾人往後門跑去,孟中、孔池護後跟隨,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

    黑麵漢子叫人將那受傷的同伴攙扶,也要從後麵逃去,一人奇道:“既然是府尹大人親自帶兵過來,那算得自己人才是,你我還要費盡心力逃走作甚?”

    手臂受得輕傷的金兵喟然一歎,道:“那府尹桀驁自大,天下民族雖多,但在其心中,唯以女真最為尊貴。我等號稱金兵,但論起出身,皆是契丹阿保機的子孫,素來被他輕蔑。今日與那幫

    諂道士、惡婆娘苦鬥,不僅絲毫沒有占得便宜,還損兵折將,落下如此狼狽的模樣。這要是被府尹看見,我等丟臉不要緊,卻萬萬不可因此叫耶律大人失意,被那些女真貴族恥笑。”

    眾金兵恍然大悟,齊聲道:“原來如此,不錯,你我快些逃遁。”

    黑麵漢子側耳傾聽,聞得外麵的喧鬧之聲更近更急,未免惶恐,催促道:“若是遲些,隻怕後門也被要官兵、捕快堵住,其時倒好,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少不得要被府尹訓飭譏諷了?”於

    是不敢怠慢,倉促疾奔,悉數逃離而去。

    羅琴回過身子,一把扯住陳天識的袍袖,道:“不識哥哥,你我也快些離開,不可耽擱。”陳天識愕然不已,奇道:“你我與此事毫無任何幹係,為何要逃?”不及聽得她的回答,已然被拽

    往後門,情勢似乎頗為急切,竟然勉持不得。二人翻過低矮的院牆,在後麵的小巷跑得幾步,漸漸不聞金人吆喝之聲,又歇待片刻,不知何處可去?

    思忖得半日,羅琴跌足歎道:“罷了,罷了,便是鬼來,也比在外麵流離顛沛、饑寒交迫的好。”陳天識會意,與她穿街過道,不多時,又回到那荒廢的鬼祟鏢院。

    蟬吟老翁正坐於廊下等候,見得他們,撫須大笑,頗為得意,道:“這幾日外麵熱鬧無比,先是四處捉拿‘竹蘆雙怪’,後又緝捕尋釁鬧事之人。你們住在這裏,方才稍得安身。”

    羅琴冷哼一聲,也不搭話,自行進屋,收拾盤掇。陳天識抱拳一禮,慌忙跟隨。

    當夜,外麵寒風陡起,陰魅氣息更濃更重,倒似真有鬼怪出現的樣子。將近三更之時,烏雲密疊,遮住銀月,聽得外麵若有呼嘯魍魎之音,羅琴驚道:“鬼來了,鬼來了,這世上…世上果有

    鬼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