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少林晨鍾有劍影(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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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朱天哈哈大笑,道:“你若能悔之,尚不算晚矣!”

    袁子通聞言,磕頭頓首,泣道:“至此我願放下屠刀,安心陪伺師父左右,重新修心養性,再也不理這江湖之事。”

    假朱天眉頭微蹙,頗似為難,歎道:“你若是這般打算,我便收不得你為徒弟。老夫一者不是和尚,自己尚是性情不修,專愛在紅塵胡鬧、江湖廝混,哪裏還能教你什麽修心養性的法子?二

    者麽,我看不得奸佞鬼妄之徒,但凡遇上那混帳東西,輕則棍棒伺候,重則一掌奪命,你有放下屠刀之心,我卻沒有放下屠刀之意也。你還是去投少林寺吧1旋即想起一念,搖頭道:“非

    也,非也,那少林寺此刻也有大敵當前,念雷方丈受閉關所限,急切不能出來,隻怕少林此劫難逃。你這番趕去,要當和尚,正是步上了去那遙遙靈山美地、迢迢極樂世界之光明大道。”

    陳天識與羅琴麵麵相覷,暗道:“少林寺怎會遇上如此大劫?這位前輩嘻笑之間,輕易便擒獲了嵩山五子,若拴小兒一般紮實捆綁,可見得武功深不可測。聽他語氣,雖然調侃有加,但其中

    隱約尚有些許憂慮擔心之意,可見得少林強敵,委實不同凡響。”

    袁子通不敢起身,依舊跪倒,道:“隻要從此被提點從善,一切願意聽從師父安排。”

    假朱天笑道:“你拜了我為師,我便是你的再生父母,叫你做什麽,你就要做什麽?不得討價還價。若是稍有遲疑,我便一棒責罰,倘要激烈反抗,說不得我一掌便亡了你的性命。”

    袁子通連聲道:“這是自然。”假朱天又道:“你有心向善,該是好事。隻是我再讓你去殺人,亂害無辜,那你待怎樣?”

    袁子通臉色一變,忽而豁然一笑,道:“師父讓我殺人,必定是殺那無惡不作的壞人,我絕無半分猶豫。”

    假朱天哈哈大笑,拍掌道:“好,好,孺子可教也。隻是我自以為明察秋毫,其實也有糊塗渾噩的時候,你們發覺哪裏不對,當及時提醒我才是,莫要叫我也犯下過錯。千萬不可知錯犯錯,

    冤枉好人,奉承於我,此乃陷我於悠悠群口的千秋唾罵也。”言罷,目光往劍堂內饒鷹邛瞥去,似乎若有所指。

    陳天識暗暗佩服,心想這位老前輩臉上蒙著黑巾,雖然不知曉是何方高人,但如此磊落胸襟,又遊戲紅塵之灑脫,實在是博人敬仰,頓生好感。

    袁子通無不歡喜應承。假朱天道:“好,好,你與朱天從此就作我身邊的兩大護法,專門懲惡揚善,廣揚公道。他紅日教有得左右護法,我也搞一個左右護法,隻是自己尚窮困潦倒,卻沒有

    什麽俸祿給你們,你們趕得好,便賞你們一隻老夫親手烹製的叫化雞,絕對是天下無雙的美味也。”

    袁子通破涕為笑,道:“多些師父抬舉。”驀然靈光一閃,愕然道:“師父,老朱也被你收為弟子了麽?我…我還以為…”

    假朱天嘻嘻一笑,道:“你以為怎樣?”

    袁子通臉色一紅,低聲道:“不敢隱瞞師父您老人家,我以前確實殺了不少人,但若是細細追究根源,其實盡皆無賴憊懶之人,另有個別的大大名堂之人,其實暗地裏偷雞摸狗、謀劃害命,

    也是真正欺世盜名之輩,卻因此得了‘惡人’的稱號,為宋金兩地武林人氏所不容。我看此名號頗能嚇人,壯威助勢,遂欣然受之。老朱其實也與我差不多,但他曾經傷過一個俠客,乃正人

    君子,我恐師父思忖他如此罪過,輕易不容,已然將他,將他給殺了。”

    假朱天頷首道:“為師調查的清楚,你若真是什麽十惡不赦之徒,便再要哭泣哀求,此刻想必也早已被我一掌打死。你口中所說的什麽‘大大名堂之人,其實謀劃害命’,指的即是那‘江南

    大俠’樊猛吧?呸!此人號稱大俠,薄有微名,卻在兩湘一帶欺壓百姓、無惡不作。你打他不過,被他追趕,遂求得‘紅袖女’白鳳的毒藥,設計毒殺了他,尚可稱得一件好事,不再讓這偽

    君子繼續害人。況且你也因此斷喪了一根手指,以後便是九指護法。”

    眾人聞言,俱是驚愕不已,想那“江南大俠”素來行俠仗義、江湖口碑極好,如何在這黑巾蒙麵的老者口裏,其冤枉隕命,反倒似大快人心?

    袁子通瞠目結舌,驚道:“師父真是活神仙呀1

    假朱天得意揚揚,道:“我眼線遍布天下,又有誰作惡害人,能夠逃得過我的法眼的?”又道:“朱天脾性暴躁,殺了許多的宵小無賴,也因此與你一般,竟然落得個‘大惡人’的狼藉名聲

    ,但他所殺者,本是一個好人,又與你截然不同。”扭頭對嵩山五子道:“他所殺者究竟是誰,你們見識頗豐,可能知曉?”

    車大鵬、曾二平雖然被縛,但見著自己掌門緩緩走出,滿臉皆是凝重陰沉之色,怎肯就此失了威風?俱是冷哼一聲,並不作答。獨獨言老三心中畏懼,暗想:“這老家夥武功極高,若是再得

    罪他,被他尋思什麽惡毒的法子折磨羞辱,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咳嗽一聲,昂首挺胸,擺出好一副的英雄姿態,大聲道:“‘鐵屠熊’所殺者,就是昔日‘單掌裂石’胡應草。此人確實

    是個大好人。”頗有附和之意。他言罷,見其餘四子側目瞥來,譏誚含諷,未免尷尬,不覺低下頭去。

    假朱天笑道:“不錯,這五子之中,你武功雖然不是最高,但論起江湖閱曆見識,你必定是其中的頭一把交椅。”

    言老三喃喃不語。他不敢抬頭,暗道:“若是饒掌門與你一樣,也是這般以為,那才是妙哉。”竟不知饒鷹邛冷眼凝視,雙目盡是憤然陰森之色。

    假朱天道:“昔日金兵有意南犯,淮河兩岸,頓時風聲鶴唳,人心苦愁,惶惶不可終日。後有人盜去了揚州城的兵符,投效金國熙宗皇帝。這朱天不知曉從哪裏得來了一個糊塗消息,說是‘

    單掌裂石’胡應草所為之,於是一怒之下,追蹤胡氏,一刀將之斬殺黃河岸邊。過得幾月,丐幫追究根本,探出真相,其實一切罪過,皆是那揚州城總兵薛藍善自己悄悄所為,欲待金兵南下

    之後,保全自己的性命官爵。這朱天聞訊,又悔又怒,遂匿入總兵府,將薛藍善全家殺死,以懲真凶。自己又去劫了幾戶為富不仁的大財主,將數萬兩銀票送入湖州青樓,將裏麵百名苦妓贖

    身,以告慰胡應草在天之靈。這胡應草是湖州青樓的常客,見其中娼妓被肆意*,多有救援之心,但錢財不足,苦謀無法。”

    陳天識歎道:“這般看來,這朱天雖號稱‘惡人’,名列黃穀,但尚有可取可讚之處。”

    錢南村大聲道:“好也,好也,這等漢子,我多木耳也是敬仰也,若他不是紅日教之人也,我也大可交他這個朋友也。”

    眾人乍聞這西域漢子言語,“也”字妄用,孰管通與不通,俱是麵麵相覷,詫異之餘,哭笑不得。

    長槍七傑圍繞過來。第六傑陪笑道:“恭喜老前輩收得高徒,這,這解藥可以垂賜在下兄弟了吧?”

    假朱天哈哈大笑,道:“我此刻身上沒有解藥,一時之間,拿什麽於你?”十傑相顧惶恐,急道:“我等豈可這般就毒發身亡,老前輩萬萬不能言而無信,坐視我們待斃。”

    假朱天不慌不忙,道:“胡說八道,我怎會言而無信呢?在逼迫你們之前,我已然差人將解藥寄往了巴蜀柳門。你們或去半道攔截,或去家中安心等待。此毒一月半後才會發作,擔憂什麽?

    ”

    長槍七傑大喜,道:“原來如此,一切皆在老前輩的掌握之中。老前輩真是了不起的高人神仙。”心中有愧,不敢看待捆綁中的嵩山五子,遂遠遠向饒鷹邛保拳道:“饒掌門,我兄弟本領不

    濟,再也幫你不得,就此告辭。青山不改,綠水長轉,若是有緣,你我後會有期。”心中暗道:“我巴蜀柳門今日丟臉,實在是丟到家了,以後便是你邀請,我兄弟也無顏再上嵩山。唉!你

    們就是經過巴蜀,想必也不會從我柳門之前走過。”匆匆離去,頭也不回,瞬間沒於黑暗之中。

    假朱天道:“我要帶這新收的徒弟離去,各位可要阻攔?”

    饒鷹邛尚不及說話,錢南村大聲嚷道:“你是老英雄,大豪傑,我最是佩服。我聽英雄的話,你要離開,我決不阻攔。”

    饒鷹邛眉頭微蹙,頗為不悅,心道你是嵩山派的客人,如何反倒說上主人的話?冷笑一聲,道:“前輩武功卓絕,在下不敢強留,隻是被你捆綁的五人,也要帶走麽?”

    假朱天哈哈笑道:“他們五人我要來何用?”鬆開手上的捏握,反叉腰上。早有幾名嵩山弟子趕上,解開繩索。嵩山五子滿臉通紅,默默走入人群。

    假朱天朝陳天識道:“你們二人可要一並離開。”他說出此言,陳天識求之不得,方要答應。

    錢南村叫道:“他們兩個走不得。”

    陳天識急中生智,拱手一禮,道:“錢令主,你說的話可還算數?若是算數,你也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假如不算數,就是狗熊,說話便是放屁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