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爭歇不休意難眠(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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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風大師心念一動,暗道:“若是不能識辨清晰慧暗的來曆,觀之此人心狠手辣、心機狡詐,反倒對我少林寺那是偌大的威脅。要是他尚有同謀藏匿寺中,或是在另外某處運籌幃幄,隻對我

    少林虎視眈眈、存有毀詆之意,那豈非是大大的不妙麽?”遲疑之間,聽得中年男子笑道:“大師莫用牽掛,道路在前,旁無他路,唯有舉足。”

    念風大師忖道:“不錯,我看陳相公與羅姑娘並非泛泛之輩,倘能助我盤查此案,那也是極好的。這位中年居士雖然是紅日教之人,但他既然救得念風師弟,想必未必存有什麽惡意。是了,

    如此說來,紅日教與江湖諸大名門正派皆有過節,但與我少林寺尚是秋月春風,彼此無甚衝突,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昔日他們教主與我寺念雷方丈比試武功,亦然隻是私人切磋,無性命

    相搏,且不涉兩派糾紛。”

    他思來想去,暗暗下定了決心,教武僧解開慧暗和尚的穴道。

    慧暗和尚得脫了自由,心中歡喜,暗道:“老和尚果真迂腐得緊。”遂大步往前,喝道:“小丫頭,讓我見識你的真正西域少林‘伏虎拳法’吧?”

    羅琴嘻嘻一笑,與陳天識嫣然道:“不識哥哥,我去會會他。”輕盈跳出,道:“假和尚,你當心了。”言罷,突然縱跳而起,雙腿踢踏,“啪啪”有聲,正是顧青山所授“伏虎拳法”之“

    虎嘯山原”。此招算不得最是厲害,但雙腿彈出聲響,口中皆有嗬斥之聲,正能鼓壯威勢、先聲奪人,且招式另有變化,能夠隨機生變。

    昔日在東海荒島之時,萬鵬一與陳天識“較量武功”,讓他每每虛空使喚一招,自己再窮思苦想破解之法,羅琴在邊上俱是窺覷得真真切切,她本是蘭心慧質、冰雪聰明,不知不覺熟記於心

    ,這顧青山所授之“伏虎拳法”的原始招式悉數熟忒,能輕鬆使來,盡得其形,又更得八九分的神韻。

    陳天識見她使來此招,不覺喜笑顏開,忖道:“若是顧老前輩在此,看得他的這位女師侄這般能幹,心中一定歡喜。隻是萬老前輩的鼻子,卻怕是要氣歪了。”

    慧暗和尚本道她是女娃娃,心存輕蔑,此刻迎接此招,暗暗不由吃驚,奇道:“看不出她十六七歲的小小年紀,身手銳敏,倒是絲毫也不含糊。隻是這招叫做什麽?怎樣一個攻路玄機?我…

    我卻看不出來。”遂深吸一氣,冷哼一聲,沉聲道:“這也叫做‘伏虎拳法’麽?”雙拳一分一合,拳到半路,不待招式用老,驀然雙拳互握,屈膝弓步,大吼一聲,聲到拳到,便往羅琴膝

    蓋擊去。

    羅琴笑道:“這不是‘伏虎拳法’,那是什麽?”

    見他雙拳將到,足踝稍轉,連踢三下,環環相扣,腳尖微翹,徑點對方手臂“曲池”、“孔最”、“偏曆”三處穴道。

    晦暗和尚見她驀然變式,心中恐惶,忙不迭撤勢往後退去。

    羅琴雙足甫一落地,趁勢彎腰伏身,就地一個掃趟腿,便往慧暗和尚膝彎踹去,笑道:“那我這一招叫做‘虎鞭群竹’,入你法眼,莫非也不是‘伏虎拳法’的招式麽?”

    慧暗猝不及防,正被她足麵劈中,所幸力道不大,幾個踉蹌往一旁跌去,搖搖晃晃,勉力穩妥身形,狼狽不堪,哪裏還有餘力答她?眾人見狀,麵麵相覷,盡是一片嘩然,搖頭歎道:“難怪

    他要用暗器偷襲羅漢堂首座,這等武功,實在不能登堂入室呢。”

    江嗔鮑已然叫嚷了起來,道:“這點造詣,也敢說自己是鐵頭陀的師兄麽?哈哈,定然是哪裏派來的什麽臥底暗探了。”

    聽得念風大師正色道:“慧暗,你方才那一招,乃是我少林寺‘五形八法拳’之‘衝天雷’的招式,我沒有說錯吧?你先前不是說與女施主較量西域絕技的麽?話音猶然繞梁,這天下英雄豪

    傑都聽得真切,奈何你不守諾,卻食言無信?”

    慧暗和尚灰頭土臉,大聲道:“我不過是要天下人知曉,這少林寺的拳法實在不怎樣,卻連這小丫頭的胡亂抓撓也抵擋不得。”

    念風大師微有恚怒,忖道:“你這濁物,怎敢誣蔑我少林聲譽?”隻是他修為深重,合十歎道:“你此時此刻,依舊不肯醒悟,果真是魔障纏身,無可救藥的。罪過,罪過。”

    慧暗口舌逞威,心中卻是叫苦不迭,他隻是說話的這一會兒工夫,已然被羅琴衝到了跟前,不知用得什麽身法,陡然消沒蹤跡,待定睛打量,隻聽得“啪啪”兩聲,臉上正受了二記耳光,頓

    時火辣辣的疼痛。

    羅琴頗為得意,道:“你說得不錯了,這就是我那三腳貓的武功,卻偏偏能夠克製你這瞎眼爛尾的瘸老鼠。”

    眾人哈哈大笑,道:“好,好,你這小貓捉老鼠的本領,果真高強有趣。”響聲轟然,震徹群峰。

    朱尋籟撥弄二胡,鬧出幾個音奏,慢條慢理地說道:“聽聞貓捉老鼠,都是先戲耍玩弄一番,然後再將之殺死吃掉的。我看這位姑娘談笑之間,也頗有此意也。”慧暗聞言,心中更是驚恐不

    安,雙手勉力抵擋,使得依舊還是少林寺的拳法,但拳風散亂、力道缺失,其武功造詣,實在讓人難以恭維。

    南宮音撲哧一笑,道:“小妹妹,你說自己是三腳貓,方才也隻打了他兩腳的耳光,還有一腳呢?”

    羅琴應道:“南宮大莊主莫要著急呀,我這就給他補上。”言罷,飛身而起,跳過了慧暗的頭頂,反腳一踹,正踢中其肩膀,自己借力引力,輕飄飄地落在他的背後,冷叱一聲,揚手又是一

    記耳光。

    慧暗肩頭吃通,心中大怒,方才回過臉來,正合送肉上砧,結結實實地受了這一巴掌,隻覺得天旋地轉、兩眼黑昏,雙耳嗡嗡地鳴響不止。

    羅琴見他搖搖晃晃,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便道:“我下麵一招,叫做‘黑虎掏心’,想必也是胡亂抓撓吧?”一拳擊出,不徐不疾,果真是戲弄慧暗一般。

    若是平時,她這一拳慢慢悠悠,就是三歲的小孩子也能躲得過去,偏偏此刻慧暗恍惚迷胡,若在雲裏霧裏之間,腦中竟然沒有絲毫躲避的念頭,眼睜睜地看著她那拳頭撞在自己心口之間,一

    陣疼痛傳來,啊呀一聲,跌倒在地,掙紮半日,難以動彈。

    羅琴哼道:“好一個了不起的西域高僧,原來就是這般本領麽?”伸腳踹踢幾下,皆是奔向其要害敏感之處,雖然不過用了三分氣力,卻也疼得慧暗哀號*、冷汗涔涔。

    銀月教眾人司空見慣,麵不改色,反倒微笑欣賞,少林諸僧皆有不忍之色,暗誦佛號。念雲大師巍巍側過身子,閉目避視,心道:“此人頑劣不化,心狠手辣,或許正要羅施主用非常手段逼

    供才是。”思忖間,聽得地上慧暗大聲嚷道:“念雲,此地乃是…是少林佛家清靜之地,你…你便看著這惡婆娘放刁耍潑,就這般折磨於我麽?啊呀呀,啊呀呀1原來羅琴惱他出言不遜,

    心中忿忿,踢得幾腳更為刁鑽凶狠了。

    陳天識眉頭微蹙,暗道:“這等惡人,我若是替他求情,豈非是迂腐南郭嗎?這搭救中山狼一事,我也不願為之。”

    念雲大師閉目不開,歎道:“慧暗,你並非佛門弟子,我怎能替你開脫?況且你魔障極重,積迷難返,女施主此番降魔,也是應該的。阿彌陀佛,放下屠刀,才能成佛也。”

    此言一出,慧暗心中頓時涼透,暗暗叫苦不迭,他熟知念雲老僧心地慈善,最是垂憫苦人,本以為自己雖然作惡多端,但若能牽引得念雲大師的慈悲胸懷,自己再是不對巨惡,他也必定心生

    惻隱,會為自己開脫求情,到頭來傷不得,也死不了,依舊隻是講上一大通的無用點化、超度言語,若什麽“放下屠刀,善莫大焉”、“心中有佛,罪孽可寬吮雲雲,是以毫無忌憚、尚有

    跋扈,不想此刻念雲大師也硬起了心腸,反誇讚羅琴是在降妖除魔。

    慧暗此刻信念“依仗”消失,又不斷見識得羅琴真真假假的“伏虎拳法”的厲害,兩邊臉頰已然腫起,渾身上下疼痛不堪,心中頓時駭然。

    對麵錢南村奇道:“怪哉也,怪哉也,這和尚縱然用心惡毒,好歹也是少林寺羅漢堂的弟子也,武功再是不強也,卻不該這般不濟也。”

    楊林撫須微笑,低聲道:“可見得你那兩位紅日教的朋友,一身武功的確高強。”

    少林寺中有人不服,嚷道:“這慧暗雖然是羅漢堂的弟子,但他甚少追隨念風大師習練武功,平日裏隻說要念經禮佛,早日修得圓滿,早日成佛極樂。我少林寺雖然有習武之俗,但不過強身

    健體罷了,終究還是佛門弟子,功課第一。他如此說話,念風首座與諸位師父也不好迫他,是以他幾年來,隻略略習得一些皮毛而已。”

    念雲大師淡然道:“慧藍,你爭強好勝之心,如何還是這般熾旺?既然知曉我等習武,不過為了強身健體,那武功高下,絕技精劣,又有何重要,還需這般地與人辯駁麽?”

    慧藍愕然,麵有羞慚之色,遂低頭不語。

    羅琴冷笑道:“既然入得羅漢堂,卻不肯好好習武,必然另有所圖。”

    慧暗咬牙切齒,不肯說話。羅琴眼睛一轉,問道:“念雲大師,羅漢堂的弟子可能入得藏經閣?”

    念雲大師頷首道:“不能隨意輕入,但一月也可進去一次觀瞻。”

    陳天識若撥雲見日,咦道:“琴兒,莫非他賺入羅漢堂,便是為了能夠混進藏經閣?他…他果然與《易筋經》失竊相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