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舊隱出蘆江湖嘯(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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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琴看去,見那三位老者正是泰山派尹可任、華山派孟縱連、嵩山派徐天平,暗暗奇怪,不知剩下的一人是誰?卻看青城派蕭季大刺刺地走了過來,大聲道:“我等之中抽兩人分別與什麽‘

    竹蘆雙怪’對峙,餘下兩人可要恭喜了,卻該與那耶律雷藿好好較量。”手中掂著兩長兩短四根小枝,言道若抽中了短者,便是與盧先生、餘先生相抗;抽中長者小枝,就是多能藝高,該與

    那北國首座高手、“六絕”之一的耶律雷藿考究親近。尹可任與孟縱連抽中了長枝,徐天平與蕭季得了短枝。羅琴心中暗想:“這位蕭老頭直言出身青城派,便是在這裏被困上了三十年,想

    來也該與我師父、顧師伯相識,為何卻不曾聽得他們齒及過?”暗叫奇怪,又想:“看他年紀,若是較真,我該喚他一聲師伯或是師叔了。他看年紀似乎與顧師伯差不多,但是若入門晚,我

    還是要拜他為師叔呢。”

    鄭念恩與羅琴矗立的石牆,既高且陡,峭若豎筆,外麵牆壁有凹窩立足、提氣點踏,且輕功極高,若鄭念恩者,方能循壁而上,羅琴若非得他那粗粗寬寬的布帶相扯拽,便是有通天的本領、

    徹地的機靈,也無法上去。此石牆內側,更是光滑如鏡,平平的連苔蘚蔓藤也生長不成,莫是彩雲穀中諸位高手或與鄭念恩伯仲之間,就是有得“六絕”之一的能耐,也唯有望天歎息、觀雲

    仰止,窮治餘策,終究上愈不過數丈便要勢竭墜落。羅琴心中想道:“如此險要的地勢,欲待脫出,唯有讓下麵之人相互幫助方可濟事。第一人用內力托起第二人,將之拋擲半空,投托之時

    ,那第二人自身尚使輕功縱躍,二力合一,能竄至半壁之高,其時牆頂接應之人再乘勢甩下一根繩索,教那空中之人接著,用力拉拽上來。”心念如是,卻不見身側鄭念恩動靜。

    她暗暗奇怪,見下麵四人也並不著急,牽憂楊不識與金庚孫的安危,不好疾言催促,隻好訕訕一笑,道:“鄭護法,你自言接引使者,不知是怎樣一個接引的法子?”鄭念恩窺破得他的心思

    ,道:“不急,不急。”大聲道:“我便請這四位老兄弟與我共同救難,諸位可有異議?”餘下諸人搖頭不語。鄭念恩頷首道:“很好。”一言甫畢,從袖中掏出一個小鐵管,撥開前麵的塞

    子,朝定一處凹窩遠遠扔去。那凹窩在彩雲穀左側崖壁之上,離地十餘丈。鐵管已經落下,頓時冒出一股黃煙,微微夜風之下,盤旋迎月而上,雖不甚真切,但清月冷芒之下,倒也分明清晰

    。便聽得上麵傳來一身呼哨,旋即有人大聲叫道:“右護法有令,開啟洞門,請出幾位前輩。”聲音在山壁對過,似是往下傳去,下麵傳來嗡嗡悶聲,如石壁內部所發,好象鑼鼓之音。”羅

    琴暗暗納悶,便聽“轟隆鹵幾聲巨響,“彩雲穀”幾個大字的下麵蔓藤掀起,向左右分開,露出一扇門來。裏麵走出兩個花白頭發的老者,一人提著銅鑼,另一人腰懸細鼓,鐺鐺嘭嘭敲打

    而出,走至尹可任四人跟前,躬身作揖,咦咦呀呀打著手勢,遂即又敲打幾下鑼鼓,原來是兩個啞巴。蕭季眉頭微蹙,大聲道:“你這兩個小老兒放我們出去就是了,何必弄著許多花樣,敲

    鑼打鼓,去顯得我們是那戲台上的老生醜角一般。快快停歇。我們辦完了事情回來,難不成你們也這樣鬧騰迎接麽?”那兩個老頭不理會他,敲撞依舊,臉色木然。蕭季無可奈何。四人方要

    出去,忽然一人霍的起身,曆聲道:“稍待,我也要去。”正是水缸旁的東海白竹島老島主慕蓉氏,不及鄭念恩回答,聽他說道:“三十年前,那耶律雷藿年紀輕輕,武功便極其了得,料想

    你我場中諸人,若是單打獨鬥,皆不是他的敵手,如今他修為想必更是深厚,區區兩人怕也糾纏他不得,老夫請纓,與孟兄、尹兄聯袂,以三敵一,或能抗拒一時。”雙掌開合,呼呼有聲,

    道:“鄭護法隱匿舍弟身亡消息一事,至此不再齒及。”鄭念恩愕然一怔,忖道:“他如此說法,我確是不好推脫了。”於是頷首抱拳,笑道:“這般就辛苦慕蓉兄了。”

    五人魚貫而入,小門狹窄,一時之間,也隻能過去一人。兩個老頭看他五人悉數入內,彼此雖然不能言語,但是不礙聽觀之能,遂相顧咧嘴一笑,敲鑼打鼓跟隨進去,隨手將小門掩上。想必

    此門通往外麵,門開之時,門兩端過口纖細狹薄,既能通風,又能斂風,因此將蔓藤呼呼掀起,此時蔓藤撲通落下,晃悠幾下,複歸靜狀。眾人目視無語,獨獨金大堅搖頭歎息,道:“吵死

    了,吵死了,快些走罷。”原來壁內有一條小道,可通往旁側的一處小小廣場。鄭念恩引著羅琴趕去與他們相聚,從袖中取出一個團匣,取出五粒黑色丹丸,分與他們每日一粒。徐天平笑道

    :“一粒可壓三日的毒性,鄭護法便不能多給幾粒?”仰脖將之吞服。鄭念恩倒轉匣蓋,遍示四周,教徐天平、蕭季、尹可任、孟縱連、慕蓉翱潮看得清清楚楚,裏麵果然是空無一物。尹可

    任撫須笑道:“鄭兄雖居紅日教右護法要職,位高權重,但恪守森嚴教規,從無逾越,老夫佩服。”

    七人施展輕功,騰跳挪縱,移出山穀,順著外麵小路往西南而去。約莫半盞茶的工夫,來到了一片竹林之外,夜霧繚繞,隱約模糊,透過枝葉縫罅往裏麵看去,若有紅光吞吐閃爍,想必該是

    有人引燃了篝火,相顧一愣,暗暗詫異:“這夜深三更,如何還有人來到這荒野之地?”於是不敢莽撞,躡手躡腳竄到一片竹牆後麵。

    裏麵有一片空地,生著一團熊熊篝火,赤焰燎燎,不時傳來木竹崩裂“撲踏”之聲。篝火外圍著數人,映照之下,影子地上的影子恍恍惚惚,搖擺不定,又長長拖曳,貫延到對麵竹林之上。

    一個女子神情憔悴、容止無飾,頭發微微散亂,竟有幾分狼狽,其雙袖飄展,赤紅豔色,但左袖被斫下了半截布衽,垂落地上,為風吹掀,突然跳入火堆之中,轉眼便燃。女子右手提將長劍

    ,左手捏成劍訣,捺下腰間,微微顫抖,長劍遙遙前指,或是右臂氣力不濟,稍稍下斜,正成守禦之勢,饒是如此,兀自銀牙緊咬,與兩個背麵的中年男子怒目對峙。羅琴曾在孤島之上見過

    此女一麵,略一回想,胸中咦道:“如何會是她呢?聽不識哥哥說過,她該在大都‘無常惡醫’家中才是,不想也回到江南了。”想起她就是“紅袖女”白鳳。那兩個男子一個執將銅笛,一

    個握捏藍印印的長劍,嘿嘿冷笑不止。羅琴雖然看不清他二人麵目,但打量身形背影,尤其那銅笛印象深刻,不覺眉頭一皺,暗道:“果真是變生不意,‘不可力敵’蔣理與三山寨寨主吳千

    秋也來了。當日東海大船之上,白鳳將他二人下毒趕走,因此結下仇怨,他兩個是來報仇的了。”見白鳳後麵盤膝坐著一個老婦人,麵有忿然之色,胸口起伏不定,勉強運氣調息,不能言語

    ,旁邊橫放著一根龍頭拐杖。羅琴冰雪聰明,揣測老婦人就是楊不識經常提及的不善婆婆,老婦人右側地上,還有一人在打坐,頭頂白氣繚繞,可見內力頗為深厚,羅琴認得他,不覺“咦”

    的一聲,暗道:“怪哉,怪哉,未料這個大仇家也來了?哼,若憑真才實學,我與不識哥哥怎麽落入他們的手中?都怪他們陰險毒辣,悄悄使用毒藥害人。我幸被耶律雷藿救走,不至於吃上

    大虧,卻教不識哥哥平白無故地吃了他們不少苦頭,以為狗屁試藥試毒之用。這等大惡人,活該千刀萬剮,我得著機會,一定要好好整治他們一番。”舉目望去,心下疑惑:“此地除了這幾

    人,空空杳然,‘無常惡醫’為何隻剩下白無常孫庭鳳,那黑無常樸醫刀又到哪裏去了?”思忖之間,後麵嵩山派長老徐天平也是“咦”的一聲,麵有幾分張皇失措之色。

    蔣理將銅笛放在嘴邊,做勢欲吹,不想手臂甫抬,卻又放下,原來不過是裝裝樣子。羅琴心中好奇,不知他是迎敵於前,根本無暇吹奏,還是不懂音律,所謂銅笛,不過純粹兵刃罷了,有心

    考究一番。聽他歎道:“鳳妹,你雖然對我無情無義,可我還是想著你的。你若是就此懸崖勒馬,回到我的身邊,一切舊怨陳仇,哥哥我都既往不咎。”羅琴嘴角一撇,扁扁唇,頗為不屑:

    “此人本領不高,但始終與吳千秋結伴覓寶,又惦念不忘白姑娘的美色,正是求財好色的天下第一鄙俗之人也。”白鳳臉色陡然一變,怒道:“誰是你妹子?你休要胡說八道,傳惹閑話。我

    ,我是施大哥的妻子,如今也懷上了他的骨肉,你說話顧忌一些才是,莫要失了體統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