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千呼萬喚難回應(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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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人相鬥,每一招遞出,無論攻伐守禦,指掌拳腳、四肢百骸之中,那都是內力橫沛,虎虎生威,鬥起來果真與眾不同。饒是鄭念恩如此高手,在一旁仔細窺看,不過得片刻,也是神驚氣

    顫,暗暗駭然,心想:“教主武功冠絕天下,這耶律老賊一身修為,也足矣睥睨群雄。”昔日年秋、東方日出敬陪末座,未曾參與“四絕”論武之事,是以當年丐幫韓青鏑、少林寺念雷方丈

    、紅日教石欲裂、“如意法王”耶律雷藿於盧三五老峰論武爭強之時,並無旁人觀瞻敬仰,便是鄭念恩,其時尚在總教之中,代替石欲裂整理教務,因此各人武功究竟怎樣,他也不曾親見。

    那一場比武鬥了三天三夜,聽聞四人武功俱在伯仲之間,最後皆是勢盡元耗,不分勝負,隻好罷手。韓青鏑自歸丐幫,念雷方丈反轉少林,耶律雷藿北返大都,偏偏石欲裂歡喜遊山逛水,平

    日居於教中,難得清閑,此刻觀廬山風景秀美,尚有太白詩詞作佐,大道好容易來此一趟,若不能品鑒得詩仙“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的意

    境風韻,豈非是大大可惜麽?於是獨自留了下來,又在廬山盤亙逗玩得幾日,每天隻在五老峰周近、含鄱口、牛牯嶺、三疊泉、仙人洞一帶賞欣,倒也心曠神怡,花香葉芬,沁人心脾。說來

    也巧,那一日他在五棵鬆下醉酒小臥,正在酣時,卻被一陣叮啉璫啷的兵刃相交之聲音驚醒,睜眼看來,遠處丘陵似乎有人影晃動,小巧騰挪,縱橫架閃,彼此若似搬招遞式,說話吆喝之間

    ,爭鬥不休。石欲裂好奇,於是過去探看,原來是峨嵋派、崆峒男派、恒山派、贛皖閩三地武林盟、雪山派五大門派的掌門、盟主相互拚鬥,欲爭奪一部武林奇書《八脈心法》,旁邊圍觀喝

    彩者尚有長老、護法二十三人。石欲裂大刺刺站立一旁,不覺哈哈大笑,說道:“自此書出世,各地皆有現蹤,引得黑白雙道紛爭不休,其實又有那一次是真的呢?”揶揄嘲諷,竟然不加遮

    掩躲避,自然被眾人發覺。五派之人惱怒之下,問之姓名,石欲裂也不隱瞞,如實報出,眾人皆是又驚又喜,驚得是這大魔頭乍現此處,想必居心叵測,說不得也是為了《八脈心法》而來;

    喜得是石欲裂號稱“四絕”奇人,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臻於化境,但此刻他孤身一人,萬萬不是自己這二十八人的對手,若能將之誅滅,五派必然江湖揚名,聲勢更勝泰山、華山、嵩山諸派

    。當下雙方又是一場惡鬥,孰料石欲裂武功修為之深,遠超五派意料,真是匪夷所思,不過半天工夫,幾乎皆名喪其手,獨獨放過了其中女子。

    逃命之人雖然萬幸,但回到恒山之後,卻緘默不語,縱然旁人怎樣詢問當時場景,始終未答,日夜閉戶於小屋之內,便是倚窗眺望,也得是個無雨無霧,和風習習的日子。隻是她口中不說,

    心中卻在反複思量其時情景,神情日夜惴惴惶恐,脾性也漸漸變得怪癖孤張,又過得半年,雪山派遣人來訪,不守客套,竟逼迫之強說昔日廝殺情狀,欲從中探聽石欲裂武功路數,尋出破綻

    ,以後好殺上紅日總教報仇雪恨。此女受迫不過,心神紊亂,忽然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從牆頭拔下長劍,把雪刀派幾人全給殺死了。一個人拎著劍在恒山亂跑,口中叫嚷道:“他每殺一人

    之前,必定要笑上三聲,我也笑上幾聲,卻把你們統統殺了。”笑聲繞梁,哈哈不息,展眼慟哭,哀哀不絕,哭笑瞬換,陰晴不定,竟然瘋了。雪山派自此便與恒山派結下仇怨,但自知理虧

    ,心中雖然忿恨不已,倒也不敢尋上門去報仇。江湖之上,一時得了“石欲裂殺人前必笑三聲”的傳言,一些違法宵小之徒,便借著石欲裂名聲,做案之前,必定裝模作樣大笑三聲,然後趁

    主人驚惶之時,伺機下手奪物斂財,有人不曾上當,有人上當不輕。石欲裂聞之,既是惱怒異常,又是哭笑不得,便頒下“格殺令”,放言道誰若是再敢冒充紅日威名,卻行齷齪卑劣之事,

    殺無赦。魔教凶名遠播,武林之中,人人聞之喪膽,此令一出,立竿見影,便再也沒有人敢三笑為惡,死於令下者,空空無人。

    轉眼之間,耶律雷藿與石欲裂鬥了二十餘招,心中暗暗詫異:“多年不見,這老兒武功更有精益了。”精神抖擻,心中卻有說不出的歡喜,出招愈發精妙高絕。看石欲裂抬腿踢來,身體後側

    ,沉肩斜腰,順式一個弓步,彎膝空出幾寸餘地,正好避開對方足尖,反手一抖,銀色如意徑直指向石欲裂足心“湧泉”之穴,迅捷無比,若被點中,饒是其內力再高,修為再厚,也不能勉

    力續戰。

    石欲裂笑道:“好一招‘仙人指路’,碰不得的。”身隨話轉,那腿不及收回,卻劃著一條弧線往左上踹去,直逼耶律雷藿麵門。耶律雷藿金色如意舉起,如意彎鉤處兩點凸金,按向其“陽

    陵泉”、“地機”雙穴。這一招以守為攻,留出麵門空隙任由攻擊,卻反搶速度,先行一步行險製敵,便即常言之“後發而先製人”了,兵刃拿捏甚是巧妙,角度不偏不倚。當知高手過招,

    稍有差池,便是破綻登現,輕者落敗認輸,重者受創殘亡,可謂之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如意法王涉險遞招,自送破綻,卻又無畏無懼,足見他膽色之壯、造詣之深。

    石欲裂瞧得一愣,不過電光火石之間,急忙收腿回勢,小虹棒長出,壓住金色如意,翠竹棒掄出,又與銀色如意相交。他二人互有破綻,互有攻防,因此使力甚猛,金鐵稍觸,兩股內力若狂

    濤駭浪奔瀉而出,碰撞交疊,聞得“轟隆”一聲,震得楊不識、羅琴、鄭念恩耳膜嗡嗡作響,莫不訝異失色。石欲裂踢腿收回,卻不曾沾地,如此金雞獨立之勢畢竟不敢久持,他極富機變,

    索性借力高高地彈起,在空中迎風反轉幾個筋鬥,哈哈大笑,落身疾撲。

    耶律雷藿看他騰空而起,不敢懈怠,雙足一蹬,也是衝天而躍,正接著石欲裂的墮勢,“叮叮當當”一陣亂響,兩條人影一上一下,一正豎,一倒立,邊打邊落。一陣崖風吹過,卷來許多葉

    子,經過此二人身側時,被鼓蕩激漾的內氣所吸,紛紛圍繞在周圍,若小舟行於海潮之尖,忽又跌落浪底,起伏不定,不斷嗤嗤作響,卻是綠葉開裂,一片變成兩片,兩片裂成四片,四片裂

    成了八片,最後化成細細粉末,飛揚升空。鄭念恩臉如土色,心道:“我若是早些尋他報仇,此刻隻怕已經是黃土隴頭的一堆白骨了。”不覺心有餘悸,忿忿氣焰消減了許多。

    楊不識瞧得神醉心迷,鼻子一吸,若聞著隱約香氣,心中奇怪,低頭來看,一絲秀發撩撥鼻孔,奇癢難耐,幾乎打個噴嚏,急忙按耐,卻是羅琴攀著他的臂膀,不知不覺一張俏臉往自己肩上

    靠來。楊不識見她神情之間,若有幾分憂慮,呆呆瞧著前麵雙絕爭鬥,心中一動,待細細思忖,卻忘了自己方才生起什麽念頭,隻是覺得頗為不安。不由將臉頰朝她左鬢靠去,雙手掌心之內

    ,兀自滲出屑薄冷汗。

    耶律雷藿雙手如意綿綿而進,一招一式,皆若銀鉤鐵劃,甚是威猛剛勁,他那如意也是玄鐵鑄造,一柄鍍金,一柄鍍銀,堅硬無比。石欲裂雙棒左右分擊,有守有攻,點戳架挑,更是半分也

    不甘容讓。二人又過得十招,耶律雷藿雙臂疾舞,雙手如意若飛似電,便往石欲裂胸腹腿腳各處劈砍過去,招式奇異,卻是刀法名家大開大闔的打法。石欲裂讚道:“好一招‘陋室空堂’,

    好一招‘白牙笏滿床’,委實了得。”

    雙臂運使,小紅棒呼哧哧轉出一個半圈,翠竹棒左右點打,將之攻路悉數封死,隻是這兩招果真厲害,石欲裂全力應付,雖然破解,但一時之間,也不能得暇回擊。耶律雷藿歎道:“什麽了

    得,在石教主眼中,還不是不值一曬嗎?”又出一招,若六月裏天雨打梨花,金色如意揮舞之間,光芒閃閃,左穿右引,若過針接線,悉數罩籠對手上盤,銀色如意相應跟進,筆筆呼嘯,極

    其淩厲,徑點下盤腿膝各處要穴。

    石欲裂又是一聲好讚,說道:“妙招,妙招,當年見過‘衰草枯楊’,其後尾銜‘渺渺無奈歌舞朝,真是教人過目不忘,不想今日耶律先生再度使來,威力流暢,猶勝往昔。”話雖如此,

    手下半點不敢鬆懈,騰挪躲閃,若是如此,依舊圍著耶律雷藿團團打轉,雙棒似靈蛇遊動,紅信吞吐。耶律雷藿笑道:“哪裏,哪裏,石教主這便是謬讚了?”心下暗暗凜然,不敢馬虎大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