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騰駒迸發爭精神(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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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不識見勢不妙,心下又怒又急,暗道這三寶兄弟心思卻是如此毒辣,這三人齊出毒招,分明欲一舉而置柳庭花於死地,一掌往身旁一棵大樹拍去,接著反彈之勢,雙足一蹬,“嗖”的一聲

    高高躍起。他這一跳足有二丈餘高,讓過迎麵躍來的柳庭花,依舊提氣上拔,直至三丈餘高,“滄啷啷”反手拔出背上“半筆”青鋒,輕叱呼嘯,挽出十數朵劍花,從上取下,就往三寶兄弟

    天靈蓋點落。

    三寶兄弟見他跳躍,心中便已然暗生戒備,此刻眼見頭頂之上明晃晃劍光挾威裹勢斫下,一招三式,角度之妙、出劍之迅,前所未見,不由大駭,急忙吸氣沉身,促墜落地,彼此麵麵相覷,

    莫不又懼又疑:“這是什麽劍法?好生高明驚絕。”

    卻不知楊不識情急之下,不及細忖,隨手便是一招“吟天劍法”。楊不識也不追趕,見銀月教悉數入穀,也覺忌憚,待將落地之時,雙足尚未沾地,先向劈叉分開,那“半筆”長劍直直刺下

    ,與地麵相碰之際,氣運右臂,貫透劍身,猛然抖劍彈起,複躍入半空,往後一個燕子掠水,輕輕落於柳庭花身畔,問道:“柳兄弟,你沒有事罷?”柳庭花笑道:“多虧了楊大哥助我,否

    則遇上這幫凶神惡煞的人物,哪裏能夠安然無恙呢?”

    周三竹大聲道:“眾位兄弟,咱們今日成敗關鍵,皆在此二人身上。若能將他們執獲,餘下諸人都不足為慮,便即那書冊不在此二人身上,也能輕易從另幾人身上索得。”彭雲飛微微一笑,

    道:“所謂幸不辱使命,此為樞紐也。”

    楊不識心中一驚,低聲道:“他十數人一並湧上,隻怕我不是對手。柳兄弟,稍時我來抵擋他們,你乘機逃回溪旁。”柳庭花搖首道:“這穀口被他們封堵,別無他途,若是咱們打得過,將

    他們轟走,自然一時無虞無礙;要是打他們不過,這絕境崖穀,哪裏能有容身之地呢?”他話音才落,聽得遠處鑼鼓喧鳴,愈發臨近。楊不識磨拳擦掌,道:“莫不是宋軍官兵追逐烏裏花不

    懈,聽得方才先鋒之言,於是引大隊軍馬而來麽?”

    柳庭花歎道:“你休要以為是來了什麽幫手?軍中鼓樂,豈是如此光景?定然不是宋兵聚與穀外的。”有人哈哈大笑,笑聲便於林中晃悠轉蕩,不知究竟是哪裏所出,說道:“那些官兵貪生

    怕死,徒有鮮纓豔刃,多不能逞強殺敵,的確作不得打架搏命的幫手,可惜你隻猜準了一半,剩下一半麽--”話出半途,忽然歇止,便問銀月教群豪後麵怒喝乍起,一人驀然應聲跳上大樹

    ,一手勾住樹枝,另外一足勾於歧幹,手中一根判官筆不時掄舞遮擋,不時橫戳豎架,卻是上下左右極力守禦周全。便看他周圍碎葉亂飛,倏倏而下,隱約鏗鏘風嘯之聲,卻是有人以內力逼

    迫樹葉疾射而出,將翠片綠芽當作暗器使喚,俱往東郭晟打來。東郭晟反應甚敏,聽得風聲不對,急忙終身躲避,看那樹葉若勁瓦強礫,顆顆片片如風貫來,心下大驚,就於那半空中抽出一

    根判官筆來招擋,另外一根尚別於腰間,不能拔出。

    吳攀叫道:“哪裏來的朋友,怎敢與我銀月教為難?若是誤會,汝等快些罷手,作速離去,咱們還是江湖上的好朋友,方才之事便即一筆勾銷,大夥兒都休再提起。”一邊說話,一邊鼓動雙

    袖,那袖衽過處,嗤嗤有聲,竟然被樹葉掠劃出一道道口子。隻是他甩袖之時,內力貫運其中,兩道布帶劃圈鬧弧,也把那些葉子紛紛打下。

    便看幾位宋軍大搖大擺地從樹後轉了出來,手提紅纓長槍,腰懸合鞘大刀,俱是胡須拉碴、虯髯戟張。秦老大怒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他們。”吳攀咦道:“你認識他們麽?”秦老大道:

    “還消認識什麽?你看他們頭頂薄氈圓帽,環身服色,便知那是近處遊蕩過來的宋朝兵卒。他奶奶的,莫非是先前追逐那什麽金國奸細不成,大不甘心,於是又闖回來窺探究竟嗎?”張口喝

    道:“那金國的奸細就在穀中,你們要完成差事、邀功請賞,就自去裏麵搜索,奈何敢向我等尋釁?”

    那幾位宋軍麵麵相覷,驀然若覺有趣,齊聲哈哈大笑,道:“原來銀月教的大英雄知曉那金國奸細的下落,當真是洞若觀火、目光如炬咧,我等幾位小卒子實在是佩服得緊。這位豪傑更是英

    雄蓋世、氣拔山河,了不得,了不起。”秦老大聽得他們誇讚,不覺愕然一怔,繼而心中得意,咧嘴笑道:“你們幾個南蠻子也算是有些眼力,想我乃是--”後麵幾句自美自詡之言尚不及

    說出,卻看周三竹、竇淵臉色俱是一紅,相顧喟然長歎,道:“秦兄弟,你便不能少說幾句麽?”

    那彭雲飛書冊入袖,袍衽過處,摸出一柄黑漆亮紋、煆金鑲銀的折扇,“啪”地應手甩開,微微搖擺,更是斜眼睥睨,冷笑灼然。秦老大最是天底下第一糊塗之人,渾然不覺,猶自說話,卻

    肩頭一緊,回頭觀看,被東郭晟一掌按住,沉聲道:“秦兄弟,他們若果真是宋卒,怎能有如此本領,摘花飛葉,似摜針矢,化巧為重,百步傷人呢?”秦老大呆呆愕愕,伸手撓撓頭皮,疑

    惑道:“不錯,難不成宋朝的兵卒都有如此本領,那百萬大軍,豈非從此天下無敵了?”

    吳攀咂巴咂巴嘴,怪笑連作,說道:“這卻怪哉,在下聽聞宋軍懦弱、外不能推禦侵難,內專好欺負百姓,本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無能腐朽之輩,孰料竟有如此見識,能夠辨識得我等塞外荒漠

    之人?銀月教的名聲,當真是在江南一地,婦孺皆知麽?”陡然厲喝一聲,立該以往細嗓尖喉之音,頗有淩厲森然之意,道:“閣下幾位究竟是誰,何不推幛撩帷,大夥兒都是武林中人,就

    此現出本來麵目才是。”

    當先一位宋軍哈哈大笑,大步舉出,道:“我大宋軍中,雖不乏無能懦弱之徒,但上將下卒,卻也藏龍臥虎,到處都有能人異士。我兄弟數人,出身江湖不假,但此刻投效軍隊,意欲報國,

    目下站立你們之前,那就是大宋的官兵。至於以往什麽綽號威名,脫身營壘之前,那可是全部不記得了。”

    楊不識見此人身材魁梧,雙肩甚是寬厚,身雄體長,但眉目潦草,不修邊幅,顯是喬裝改扮過的,刻意遮掩本來麵目,心中暗暗驚異。柳庭花咯咯一笑,清聲道:“這些軍爺見義勇為,果真

    是軍營裏的英雄好漢。”楊不識聞言,微微一怔,但無心細究。那宋兵抬眼望來,氣勢凜然,一手提槍,另外一手高高指點,問道:“爾等都是良民乎?果真如此,自有我等擎天棟梁予以蔭

    蒙。”咬文嚼字,官腔十足,言罷莫說他自己先笑了起來,便是他後麵幾位宋兵同伴也忍俊不得,捧腹哈哈。彭雲飛冷笑一聲,腳下陡抬,跳起一顆石頭直竄出去,徑自擊向此人胸口。此人

    不慌不忙,不退不避,竟然硬生生扛下了這一撞,麵不改色,神態自若。

    彭雲飛臉色遽變,他這一挑用了三成內力,雖然是試探之為,但尋常人等萬萬不敢承受,心下凜然:“此人武功怕是在我之上。”周三竹、吳攀、竇淵主人也是微微駭然,忖道:“此人一身

    橫練金鍾罩、鐵布衫的武功,恐是已然大臻圓熟、如火純青,決計小覷不得。”柳庭花嘻嘻笑道:“那位軍爺,我與大哥都是斯文人,昨夜來此采風納涼、壯誌抒懷,不想才一到淩晨,就莫

    名奇妙遇上這十餘威剪徑掠道的強盜土匪,個個凶神惡煞,好不彪悍可怕,心中正是惴惴不安、忐忑惶恐,要求你們官府豪傑保護周全哩。”

    楊不識見他語若玩笑,似是與這幾位宋軍相識,心中大為詫異。

    聽那宋兵大聲道:“原來如此!我看這幾人之中,除了方才那姓秦的是個大英雄,其餘都是濃包,是大狗熊。你兩個秀才不用駭怕,他們若是不肯離去,我等自然會將他們捉入兵營,每個重

    重打上八十大板,教他們屁股開花,三月不能仰臥睡覺,得了這般教訓,從此安分守己、改惡從善,再也不敢做這強盜的營生了。”秦老大暴跳如雷,罵道:“誰是強盜了,他奶奶的,胡說

    什――”驀然想起一念:“不對,這人雖看不起老周、彭爛醋、吳老鼠諸人,但偏偏對我青睞有加,可見得是個英雄識英雄的人物。我是英雄,他也是英雄,我若是罵他,豈非也就是罵我,

    那可大大不劃算。”怒中帶喜,卻又犯愁:“我可高興不得,再要歡喜,隻怕老周幾個因妒生恨,也不知後麵尋出什麽詭異的法子拾掇我,但這般嚴肅斂容,可要把我憋壞。”忽然生愁,百

    般難化。柳庭花笑得欠了腰,道:“是,是,此地十分荒蕪,沒有衙門,不能擊鼓鳴冤,但幾位軍爺就是就地坐堂的青天大老爺,明鏡高懸,可一定要給我等小民做主才是。”